临走前,谢渡看着我的脸,看了很久很久。
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至极:
「对不起。
「晚舟,给你带来的伤害,对不起。」
而这一切,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一个月之后,我养好了伤。
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办了陈平的收养手续。
小孩跟着我,改名叫杨平。
红红的印泥盖下,小孩拿着收养证书傻乐了半天,还是我看不下去,弹了一下他的脑壳:
「再笑下去的嘴就笑歪了。」
杨平笑嘻嘻地抱着我,把脸埋在我的怀里,接连不断地叫我:
「妈妈,妈妈,妈妈!」
我笑着说:「哎!」
从此以后,我多了一个爱我的人。
我打开了电脑,删删改改了一个月,再次给那位曾经给过我 offer 的麻省理工的教授,发了一封邮件。
惴惴不安地等了半个月,我都不再抱有希望了。
邮箱「叮」的一声,收到了一封新的邮件。
一封来自麻省理工的邮件。
老教授说,他还记得我,愿意再次为我提供学习的机会。
我捂住脸,发出无声的尖叫,心脏鼓噪着,在胸腔内急速跳动。
我做到了。
三十五岁的杨晚舟,再一次将自己拉出了深渊。
未来像是一条发光的路,向我徐徐展开。
时隔九年,我带着杨平,再次坐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
登机前,我将谢家这些年做的恶事,连带着证据,完完整整地写了一封检举材料,投递了出去。
算是给这些年,画上了一个句号。
在机舱特有的嗡鸣声中,我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得睡着了。
我又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十八岁的我,拿着京大的录取通知书,走进浮华耀眼的京城。
她梳着马尾,素面朝天,穿着洗到发白的旧衣服,却是那么的神采飞扬。
看着年轻的我,我忍不住心疼地说:
「未来的几年,你会过得很不好。」
会跳海、中枪、生子、离婚。
尝遍了感情和生活的痛苦。
会一无所有,满身疲惫。
少女睁大眼睛,马尾跳了跳:
「啊,很会辛苦吗?」
我刚想说什么,少女向前走了一步,笑眯眯地说:
「但是你撑过来了,过得也很好,不是吗?
「你能撑过来,我也能。
「人生的酸甜苦辣,都要我自己体会,不要提前给我剧透哦。」
十八岁的我,像是一株坚韧的杂草。
哪怕在贫瘠的悬崖峭壁上,也能顶开石头,抖一抖叶子,迎接阳光雨露。
或许,曾经走过一段歧路,也曾经迷茫困苦。
但我终会向我自己伸出手,将我拉出黑暗。
还好,三十五岁的我,也是这样。
我弄丢了自己,又找回了自己。
于是,我也释然地笑了。
我们挽着手,向梦境中那条长长的、发光的路走去。
我会成为自己的勇气与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