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去哪儿?”
汉帝似乎还在梦魇,似乎又很清醒,他雪白的里衣很快被冷雨浸湿,嘴唇冻得乌紫,混乱又自欺欺人地问道:
“绒儿在哪儿?!”
侍官立刻说:“绒殿下在永幸宫,永幸宫里的人刚才过来传话说,宫墙塌了。”
汉帝暴跳如雷:“绒儿怎么会在永幸宫!谁把他关到那儿?!”
侍官不敢说话了,汉帝脚掌冻得发疼,看着侍官数落道:
“一群废物,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侍官诺诺点头,立刻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给他穿。汉帝穿好鞋子,脚掌终于舒服了些,冷雨中睨着侍官道:
“还不快去备车!!”
侍官急忙跑到院外去备车,连伞都忘记给汉帝拿。等汉帝坐上备好的马车,套上急忙递过来的狐裘大氅,还在数落侍官:
“一群废物!一群废物!!”
他不停地念叨“一群废物”,侍官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许猜到了一点半点,但也不敢胡乱揣测,不住点头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奴才蠢笨,奴才废物,奴才已经提前让人接了绒殿下出来,现在好好安置在永幸宫旁边的客栈里,绒殿下和小……小……没有大碍。”
侍官不敢称呼绒殿下的孩子为小世子,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叫,索性就糊弄过去,汉帝还在气哼哼道:
“一群废物!”
等汉帝坐着马车匆匆赶到美人受所在的客栈,已经三更。客栈外守着值守的护卫,密密麻麻围了一层。汉帝还穿着侍官的鞋子,鞋子有些小,汉帝走路卡脚,别别扭扭走上楼,还没走到美人受房间就大喊:
“绒儿!!”
美人受正在喂奶,孩子才三个月大,因为宫墙倒塌受了惊吓,哭闹不止,喝着奶还在断断续续哭喘。汉帝重重推开了重兵把守的房间,看到美人受坐在床榻上还没来得及把衣服系好,慌慌张张跑过去,满头满脸都是冷水,墨黑的眼珠子魔怔了一样,呆滞地盯着他,半跪在他面前叫:
“绒儿!”
美人受皱了皱眉,半年没见到汉帝,似乎觉得他有些不正常。汉帝或许是有些不正常,从他收养那个小乞丐开始,侍官觉得他越来越不正常。他似乎分得清小乞丐和真正绒殿下的区别,似乎又刻意将他们混为一谈,不容许侍官在他面前提永幸宫。侍官也猜不清他真正的心思,只能抠破脑袋地伺候着,防止自己某天因为说错一句话,做错一点事掉了脑袋。
美人受嫌恶地向床里靠了靠,他的皇帝哥哥像个乞丐一样用渴求的眼神看着他,痴笑道:
“绒儿,我来接你了。”
皇帝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冰冷湿透的脑袋靠在他的身上,闻着他身上的奶香,高兴说:
“哥哥来接你,来接我们的孩子。”
美人受惊讶得身体一抖,汉帝似乎有点疯了,也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抱着他痴缠道:
“绒儿不生气了,我来接你们回去。”
汉帝用冷湿的大掌抢过他身边的襁褓,愣愣地盯着襁褓里的孩子,突然笑起来,眼泪都要笑出来:
“绒儿给哥哥生的孩子,我来接你们回去。”
美人受看着他哥厚厚大氅里被雨水浸得湿透的里衣,怀疑他哥是不是被雨淋糊涂了。
23
汉帝将美人受母子接回了汉宫。侍官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一会儿对美人受嫌弃得不行,将人关到永幸宫里,不闻不问,一会儿又似乎将人捧到心尖上,吃住都要挨在一起。都道帝王无情,最是孤寡,侍官却觉得他的主子一会儿无情,一会儿又有那么点儿情意,最擅于自欺欺人哄自己。比如明明是自己毒死了他的母后,汉帝却不容许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