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一点葳蕤渔火荡开浓雾,一叶竹排筏靠了岸。
摆渡的是?个清雅素丽的白衣姑娘,头上簪了朵玉露芙蕖,身?上披着薜荔蓑衣,背上背着竹篾斗笠。
船头站了两只白颈儿的乌羽鸬鹚,姑娘身?后的鱼篮里还有几只活蹦乱跳的小鱼。
月明楼被烧毁后,云梦泽一夜间似乎多了许多簪花的俏丽姑娘,或游于山泽林野,或忙于食肆小摊,或在街头卖起了杏花。
那渔女见?了灵归,先是?怯生生打量一番,随后连忙邀二人上了渡船。
“原是?恩人点了渡灯,真是?好巧。”
“你认识我们?”
灵归和嬴钺踏上了渡船。
那渔女提着盏竹编小灯坐在船头,有些羞涩地垂着头答道:
“嗯,我在月明楼里位分低,不曾入得舞池,恩人看我面生倒不奇怪。”
“姑娘原是?花娘,难怪风姿绰约,我没做什?么事?情,谈不上什?么恩人不恩人的。”
灵归被美人一口一个恩人叫得骨子酥软。
“恩人此言差矣,我原本是?渔家孤女,被强拐进了月明楼。我们一众姐妹受那鸳娘压迫已久,还幸得恩人所救,才得了自由身?。”
那渔女垂眸莞尔一笑?,清灵若芙蕖。
“不知恩人欲渡去何?处?”
“访仙山,凌绝顶,沐朝阳。
不知姑娘可有推荐的去处?”
灵归笑?问。
“恩人好雅兴。”
渔女拍拍竹竿,两只鸬鹚齐齐飞起来,幽蓝水面上被渔灯引来的一圈小鱼,轻而易举地被刁进了鸬鹚喙中。
“我倒知道一处神山,原是?那云梦神巫的祖山,此山据说十分灵妙奇绝。”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渔女与灵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转而小舟掠过重重漆山,行?至浩渺的大泽。行?经几座兰绕桂盈的小洲,终在蒹葭白汀里泊了岸。
“二位,到了。”
渔女拿木棹撑住岸边摊石,鸬鹚也拍拍翅膀,送灵归与嬴钺下了船。
彼时天际微明,半轮下弦月,伴几颗杳蓝晨星,将月白露光铺陈在阡陌上。
“姑娘,渡钱如何结?萤石还是银两?”
“恩人知我不会收。若恩人一定要给些什么,便为我…取支山间杜若来吧。”
渔女回?眸一笑?,摇着桨儿拨水远去了。
“你的确好雅兴,半夜不睡觉,拉我来爬山?”嬴钺吹了许久江风,再如何?困顿,现下也灵台清明了。
“今天可是?惊蛰,虫蛇出,草木开,万物生欲动的节气,对你更是?极好的日?子。”
灵归认真答道。
摇响九蛊铃铛,一只白鹿从山间而来,鹿角捎带着林间的露水,乖顺地蹭了蹭灵归的手心,伏下了身?子。
他?的阿归向来很招小动物的喜欢。
白鹿驮着二人到了山顶,黎明前的黑暗里,古老而沧桑的杜鹃花树静摇繁枝。
花树下,青石上,刚好够两个人坐。
脚下,山峦波涌浪叠,黑色的剪影相接着烟波浩渺的云梦泽,微凉的水雾一下一下亲吻着露湿的皮肤。
朝时共侯熹微,静听流川脉脉。
白鹿伏在身?侧,巫女与蛇妖并肩坐着,身?上同披着一件云蓝风披。
仿佛这样的场景已经经历了百千次。
“你昨夜是?没睡吗?”
“你怎么知道?”
“你若睡了,定是?起不来的。”
“猜得不错,下次不许猜了。”
“太?阳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