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不可?雕也!”李时珍气鼓鼓地斥道。
易微第三次返回的时候,白净的小脸儿已经被初秋的日?头晒红了,衬着鼻尖儿上凝着的汗珠,显出了十?二分的俏丽可?爱。她轻轻地把布袋子往李时珍面前一放,袋子里羊粪球个个颗粒均匀,饶是李时珍都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李时珍提起袋子晃了晃,细细查了半天,方?才?拍了拍屁股上的草根茎叶站起身,扬声道:“行咧,咱们回!”
见此?情景,纪春山赶紧给易微递了一方?雪白的帕子,当先把布袋子扛在肩上:“易姐姐,可?累坏了吧!”
易微脸上露出明亮的笑意?,摇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说完,摸了一把纪春山的毛茸茸的脑袋,也阔步向李时珍追去。三人背朝着夕阳,影子被缓缓拉长,勾勒出一派从未有过的和谐。
待三人回到?历城县衙,县衙中的柳七和程彻已是翘首以盼多时了,而霍子谦还关在书房里算得昏天黑地,压根不知道李时珍和纪春山的到?来。想来他的测算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连柳七放在门口?的饭都一口?没碰。柳七和程彻便也没敢打扰,只是守在沈忘的病榻前,等待着外出寻找药引的三人。
见三人有说有笑踏进门来,柳七和程彻赶紧迎了上去,程彻更是眼疾手快,从纪春山的肩上接过布袋,好奇地探头朝里看,差点儿被腥臊之气顶一个大跟头。
“这……这是什么啊!”
见程彻一脸“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的表情,易微和李时珍对视而笑,异口?同声道:“羊粪球!”
舜井烛影(二十二)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李时珍手上的动作, 那些?草场上悠然自得的大肥羊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排泄物?能得到人们这般的重视。易微更是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粒粒捡拾的羊粪球出?了差错, 撑在膝盖上的双手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只见李时珍先是烧红一盆炭火, 又在炭火之上搁置了一张孔眼儿极细密的铁丝网,从布袋子中细细择出了十余粒圆润饱满的羊粪球,一颗一颗放置于铁丝网上。随着炭火的烘烤,羊粪球内里的水分很快就蒸干了,啵啵的脆响声从黑色的小球儿内部生发而出?, 一股诡异的味道也随着热气蒸腾向?上,争先恐后的涌入每个?人的鼻腔。
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对望着,全然不知?李时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让开让开,都给我?把道儿堵死了!”李时珍一边驱赶着围观的众人, 一边将炭火盘抬到?了沈忘的床边。他伸手?往腰上一摸, 变戏法儿般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紫金葫芦, 语带怜惜道:“为了治好无忧小友, 老朽这陈酿的女儿红也不算白瞎了!”
说完, 他拔开塞子, 猛灌了一口酒, 冲着烧红的羊粪球用?力一喷, 刺啦一声,呛人的白烟瞬时暴起, 将沈忘和众人都埋在了浓稠的烟雾里。
李时珍一边咳嗽,一边抱怨:“糟了,喷得多了些?……”
脑袋凑得稍微近些?的易微和程彻更是呛咳不断, 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柳七离得稍微远些?,又及时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这才没?有殃及池鱼。一片浓重的乳白色烟气中,柳七听到?一阵熟悉的,轻微的咳嗽声。
此时,沈忘的眼前亦是大雾弥漫。
这条山路他已经行了许多遍了,此刻却不知?为什么迷失了方向?。他侧头看了看背上趴伏着的小女孩儿,露出?了促狭的笑意:“慧娘,你最?近可是又重啦,再这样下去,我?可要背不动你了!”
背上的慧娘轻轻地哼了一声,反驳道:“那便让无涯哥哥背我?,无涯哥哥可从来不会取笑我?。”
“兄长才没?时间陪你,春闱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