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颔首,一字一顿地答道:“没错,这?张绰平定?是极擅使用鸟铳之人,方才会留下这?样的老茧。”
“原来如此!”程彻也终于恍然大悟,猛拍一下大腿赞叹道。
“可是”易微刚刚多云转晴的面色又沉郁了下来,“大狐狸,虽然你通过老茧确认了张绰平的身份,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仅仅是密云道、永平道、蓟州道三处所辖的鸟铳手便有近五千人,记录兵丁的兵志更是浩如瀚海,你要?如何从这?么多人中找到张绰平呢?”
沈忘微微一笑,成竹在?胸:“何须从这?么多人中寻他,咱们?只需找找记录在?册的逃兵即可。”
易微脑子转得快,登时眉开眼笑地拍了沈忘一把,半是调侃半是称许道:“还得是你啊!”
程彻虽然没有完全理?解沈忘的意思,但见?沈忘和易微二人皆面露喜色,似乎解决了什么大难题一般,当下也跟着憨厚地笑了起来。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转过一个路口,正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等候着的柳七。
“柳姐姐!”易微欢叫一声,丢下二人朝着柳七奔去,此时地上堆积的落叶尚未清理?,微凉的秋风又席卷着薄红赤金再附上一层,少女踩着厚实的落叶,如同一只白鸟疾掠过融化了夕阳的长河。柳七正想着事情,躲闪不及,被飞奔而?来的易微实打实地撞进了怀里?。柳七轻轻地“哎哟”了一声,却还是下意识地护住了怀中人毛茸茸的后脑勺。
见?此情景,程彻也一叠声地喊着“阿姊”追着去了,原本走在?最前的沈忘倒成了落在?最后的那个。沈忘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正欲抬步,手腕却被一人扯住。
“无?忧,随我回家。”身后,响起沈念不容置疑地命令声。
弯弯的眉眼重又回到平日里?淡然宁静的弧度,沈忘止住了步子,遥遥向着柳七所在?的方向望了望。而?小路的那头,正与易微、程彻交谈着的柳七也仿佛心有所应,向着沈忘回看过来。
沈念端正了身子,松开扯着沈忘的手,向着对面略一拱手,朗声道:“诸位小友,某借无?忧一用。”
那边,易微和程彻嘻嘻哈哈地抱拳还礼,唯有柳七颇有些担心地微微蹙起了眉。
“走吧。”沈念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着,眉眼之间挂着寒霜,沈忘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他们?的头顶是一览无?余的秋日清空,可凝滞在?他们?周身的氛围却是隆冬般地静默。他们?实在?是太熟悉彼此,只消互相对望一眼,便知道接下来的谈话?绝难愉快终了。
二人相伴无?言地走入沈念的宅邸,沈念又领着自家弟弟走入空无?一人的书房,紧紧掩上了门。
“兄长规劝你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吗?”沈念当先开了口,他极力压抑着怒气?,可弟弟一脸淡然处之的模样却还是让他拔高了嗓音。
“那日我便提醒过你,办完了海公的案子,就抓紧离京,莫要?留连,朝中暗潮汹涌,绝非你能应对的。可你倒好,不仅不走,反而?还要?插手这?行刺案!?你可知这?案子有多棘手,连顺天府尹姚大人都不敢置喙,你倒是头脑发热主动?送上门?无?忧,你糊涂啊!”
沈忘叹了口气?,淡淡地笑了笑:“兄长若是因此事想要?劝诫于我,那便没有必要?多费口舌了。案子我已然接了,军令状也已然下了,此时断然无?法撒手不管的。”
沈念阖上眼帘,静美如玉的五官上染上了痛心疾首之色:“你可知,你踏进得是怎样一滩浑水啊……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不是别人都不及你聪慧,而?是因为这?案子太过凶险,明摆着就是一场死?局啊……无?忧,你想过吗,若是你出了事,沈家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沈忘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兄长近在?咫尺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