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掩映下的躯体没有回应,仲夏的微风轻柔拂过,掀起纱布的一角,带起一片波纹般的皱褶。沈忘心?中一颤,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与韩氏的最后一次会面。
那?时,祠堂的大门?尚未合拢,还留有三指宽的缝隙,祠堂中烛火莹然?,让跪在堂中的韩氏轮廓模糊,看不真切。在大门?即将闭合的瞬息,她转过身,对着沈忘露出一个怅惘的笑意,而在韩念允回忆中熠熠生辉的王微时,应该也是这般笑的吧……
沈御史?,你能想象吗,这个故事中的人已经都死了,都被这个宅子生生吞了去……
沈忘心?中陡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怒火,与海家老宅压抑沉寂的氛围对抗着,拉扯着,几乎要将沈忘整个人撕裂开来。为什么,凭什么,他究竟还能为她们做些?什么?
突然?,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如同拉拽着风筝的线,护住了沈忘脑海中最后一丝清明?,沈忘猛地喘了一口气,转头看去,柳七担忧的面容映入眼帘:“沈兄,你还好吗?”
“就是就是,我喊你半天了!”不知何时,易微和?程彻也已经回返,此刻都忧心?忡忡地望着他,而他们身旁还站着一个面生的小?婢女,正是今晨瘫坐在祠堂门?口,站都站不起来的那?个。
沈忘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涌动的情绪,强笑道:“我没事,这位是?”
“你不是差遣我们去探问吗,我和?傻大个儿?就把海家翻了个底朝天,除了老夫人那?儿?没敢去……呸,倒也不是不敢,是你不让,反正除了她那?儿?,我们都问遍了,就觉得这个小?丫头的证词值得一听,其?他人的都大差不差。”易微忙不迭地解释道。
程彻也在一旁点?头道:“无忧,你不是常跟我说吗,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最为重要,这位小?丫头便是第一个发现韩夫人尸首的人。”
易微和?程彻絮絮叨叨、吵吵闹闹的声线让沈忘心?中郁结的情绪稍减,他温和?地看向站在一旁哆哆嗦嗦地小?丫头,柔声道:“你若害怕,我们就换个地方询问,好吗?”
小?丫头也扎着和?寒花相同的双环髻,与寒花泛黄的发质不同,女孩儿?的发丝又粗又硬,带着细微地波浪般的弧度,蓬松异常,显得整个脑袋比别人大了一圈儿?,再配上她圆溜溜的眼睛,显得分外憨直可?爱。
小?丫头摇了摇头,坚定道:“婢子不怕,韩夫人是好人,就是变成鬼,也不会害我的。”
沈忘微笑道:“如此甚好,那?你便跟本官讲一讲,你是如何发现韩夫人尸首的?”
小?丫头嘴上说着不怕,可?眼睛还是不时地向着韩念允被纱布覆盖着的尸首望一眼,脆声道:“婢子名叫甘棠,是老夫人房里的。昨日,老夫人命韩夫人跪在祠堂中反省一夜,不许出来,也将祠堂锁了起来。今天一大早,老夫人便命婢子去把祠堂门?打开,说……说毕竟有外人在这儿?,让韩夫人跪太久有失体面,婢子便拿了钥匙来开门?。”
闻言,众人不由得对望了一眼,他们都听出了小?丫鬟甘棠语气中的停顿与犹豫,也感?觉到了整个海家对自己到来的排斥与不耐,易微轻嗤了一声道:“嘁,这时候知道有失体面了,要不是她非要关着韩夫人,韩夫人也……诶!你拽我干什么!”
程彻被易微唬得赶紧把手缩了回来,露出有些?尴尬地笑容:“微儿?,人家小?姑娘正说着呢,你别打断呀……”
易微撇了撇嘴,待转向甘棠时却又溢出满脸安抚的微笑:“甘棠,我就是气不过,你接着讲。”
小?丫鬟甘棠悄悄地吸了一大口气,接着道:“婢子拿了钥匙,想到韩夫人跪了一夜,一定是饿了,便半路又转到厨房给?夫人拿了个窝头,寻思着哪怕冷的也比没有强……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