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衡说了许多,容渊却没有丝毫回应,等桌上的线香烧了一半,景衡额上终于冒出细汗,大着胆子抬头轻唤:“王爷……?”

只见容渊立在由整块花梨木制成的书桌前,案上放着一幅法帖,可那法帖的笔法却很是寻常,细看之下甚至有几丝虚浮,实在没什么临摹的必要。

法帖之下放着上好的宣纸并一方散着幽香的宝砚,但纸上却无一字,只有一缕滴落的墨痕,突兀地横在纸上,叫人心惊。

此时,容渊才抬眸,恰好与景衡对视那目光深邃,人看一眼便不寒而栗。

景衡立时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前额的汗水更是顺着额角流进衣领,不由分说地跪下,“王爷恕罪,属下并无揣测王妃之意,只是此人着实与众不同,属下是担心他会危害到王爷的大计……”

容渊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大计?你又知道我有什么谋划?”

他这么问,景衡更是畏惧,“属下……属下不知!”

如此,容渊才点了点头,让他起来候着。

其实若放在上辈子,景衡如此僭越他定是要罚的,但到底死过一次心胸总也宽广了些,思及景衡曾经为救他而死,这一点小错放过就放过吧。

容渊换了张新纸,开始模仿法帖的字迹。

“我让你和景行看着他,所言所行皆记来报我,你们便按照我说的去做,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容渊落下最后一笔,拿起临摹的作品撕成两半,“景衡啊,这就不是你们该关心的了吧?”

景衡再又跪下,“是属下僭越,还请王爷责罚!”

“好了,回去继续跟着他吧,既然已被发现就跟近些,他刚与我成婚外面恐怕很多人盯着,他若受伤,我命硬克亲的谣言便要传起来了。”

“虽也无伤大雅,但到底麻烦,我不喜欢麻烦,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属下与景行定护王妃周全!”

书房里又只剩容渊一个,但他心里想的却与此前说的全然不同。

洛云升有鬼神之能是他亲眼所见,这样的人能发现自己派人跟着他太过寻常,若是发现不了才引人生疑。

容渊奇怪的是他对那小厮的态度。

也未免……好过头了。

是他更喜欢少年,还是少年柔弱更能引起他的怜悯之心?这个念头在容渊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迅速埋葬在心底。

但他忍不住又想,从昨晚叫人想起就心生热意的种种看来,洛云升对自己应当还是满意的,而且他那点子癖好在常人看来实在有些惊世骇俗……除了自己恐怕也没别的人敢满足他。

思及此处,容渊隐隐提起的心放下来,思绪恢复了正常。

他怀疑洛云升,觉得世间不会有如此心善的鬼神,否则世人在道观、佛堂日日哭求,怎从未见人梦想成真?且昨夜这人还曾真心实意地想掐死自己,总之不是个善茬。

但对仆从却格外宽容,真是叫人看不懂。

看不懂,慢慢看便是,容渊又开始临摹下一幅字。

行云流水的笔势之间,容渊尚未意识到,不过睡了一觉而已,他便已在心里傲慢地将洛云升当做了自己的人,深觉对方哪怕是鬼神也逃不出他的掌心一如洛云升最初所猜测的那样容渊这种人,总该在自以为是上吃点亏的。

但如今暂且不论这些。

待景衡重新追上洛云升的脚步,他惊讶地发现快一炷香的时间洛云升竟然才走出去七八百米就又被缠上了。

只不过这次,是个似乎六七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眼看着有几分营养不良,抱着洛云升大腿的胳膊细瘦,好在到底是王府的奴婢,衣衫总是整齐的。

但那水汪汪的眼睛和泫然若泣的表情让洛云升完全没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