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觉察到对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霍音没抬头?,始终垂头?看着黑曜石纹理的桌面,一副要将桌上有多少条纹理数出来的架势。
周遭嘈杂的各色声响好像都被自动虚焦成无意义的白噪音,在这喧闹中取一隅静谧的环境中,突如其?来,她听见对方轻笑了声。
很低很轻。
如果不是她一抬眼恰好捉到对方没来得及收敛的笑涡,霍音大概不会确信是他在笑。
霍音顿在原地,看见男人浓重的断眉很轻地一挑,斜睨过来,目光在她脸上浅淡地逡巡,良久,低声撂下一个:
“是么,我尝尝。”
牛皮纸袋被男人长指轻而易举地打?开,先看到霍音那个粉红色小保温桶,对方探眼过来。
霍音忙答道?:“那个是热牛奶,不知道?你?的口味,就没有加糖。”
“站着干嘛?”
听对方径直转了话?题,霍音一时发?懵。
“啊?”
“坐。”
她这才后知后觉,傻气地落下座。
霍音本以为凭她粗糙的手?艺,程嘉让会像昨天在受访者家?喝那碗茶似的,很中肯,很淡地评价个“还行”。
未曾想对方咬了口,吃完又慢条斯理从保温桶里倒了小半杯牛奶出来喝。
这才掀眼淡声道?:“挺好。”
“谢谢。”
霍音稍稍松了口气,想起那顿西餐的事情,
“那个西餐,我问服务生要了账单,一共是2144块,我会还你?的。”
“不用。”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
“当?然不行了,怎么可以就这么欠你?的钱?”
霍音虽然声音和缓,却异常坚定。
他在她的危险名单里,总要一笔勾销,才好分清界限。
她说完,垂头?掠过对方淡漠的目光,自顾自说:
“我,我现在一时没有这么多钱,等过几天过了年我一定会还你?的。”
“我给你?写一张欠条为据。”
霍音说完,便打?开随身的小包,从李面翻出根中性笔来,不过翻了半天也没找到纸,倒是抬眼的时候,瞄到了桌上放着的餐巾纸盒。
她干脆从中抽了一张,中性笔硬硬的笔尖落到软趴趴的餐巾纸上。
她边写字还边念叨着:
“今乙方欠甲方一顿西餐,折合人民币2144元,2022年2月……”
“等等。”
字据还没写完,就猝不及防地被对方打?断。
霍音垂着头?,但见男人的长指一伸,食指中指的指尖按在她软趴趴的餐巾纸字据边。
然后是男人情绪不明的否定:
“这不行。”
“什么。”
“我付的是饭钱,是请你?吃饭,你?想还个钱就解决,这合同不对等。”
他大言不惭,
“我吃了亏的。”
“那,那你?说要怎么写?”
“当?然是欠一顿饭就还一顿饭。”
“啊?”
“不过呢,我这人嘴刁。”
程嘉让将手?里的烟蒂在桌上的烟灰缸里碾灭,
“什么西餐私厨,再贵的爷不爱吃也白扯。”
“你?要还我。”
他扬扬手?里的三明治,好整以暇,
“拿出点儿诚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