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其有幸。
残月如?钩, 挂在?柳梢。稀薄月光下,大?江如?练。
朔康十一年二月,金江北岸薄薄的冰层化开, 江水漫流,缓缓涌起, 终于同南地四季不冰的江水融为一体。
风过,浪潮叠雪, 一波高过一波,拍岸涛声几欲敲碎五脏六腑, 闻者心惊。淡烟薄雾笼罩下的扬州城就这样四面潮声响。但并无兵甲来袭, 亦无兵甲围城,唯有建业的主人刘仲符立于城头,遥遥西望。
西边是荆州,再?过去便是益州。
金江的水涌上来, 亦会浸湿荆、益两州的土地。概因风在?西处歇了,便未曾见到惊涛骇浪, 潮起潮落。然益州无潮声惊心,却已经兵临城下。
黑夜被东谷军营帐篝火照亮,残月索性躲去了云后面, 避过肃杀。
从北至南,从东到西,涛声息, 兵甲起。
南伐计划, 对刘仲符的扬、交两州的攻伐原是商讨最多?的, 且前头朔康十年二月至五月间一直在?鹳流湖同东谷军交手的也都是刘仲符的人,东谷军处派遣刺探消息的目的地也是扬州,唤醒当地死士的亦是扬州建业处。
任谁都会认为蔺稷出兵攻打的当是建业城中的刘仲符。毕竟攻下刘仲符, 其他诸侯便不足畏惧,自会前来依附。只是攻打刘仲符并非易事?,毕竟蔺稷的东谷军一则远程而来,是攻伐战;二则东谷军虽已经由专门的水军进行训练,但面对的到底是刘仲符这等三代人专门培养的水师,即便反复推演的有胜算,但兵甲势必折损太多?。
于一场战争的成败,所谓“折损”,五百,一千,两万……不过几个?冷冰冰的数字,但他们也是人子,人夫,人父,对于等候他们的人,是热腾腾的生命,是陋室的屋脊,华堂的顶梁。
蔺稷看?几重方案,总觉不忍。
终于,在?去岁从二月前来鹳流湖时,提出异议。后经过密会布下此局,佯攻扬州,主攻益州。他要?将益州作?为他与刘仲符攻坚的根据地,尽可?能减少伤亡。待他占据益州,就不存在?步兵和?水师的差距。相反,该是刘仲符惧他东谷军铁骑。自然,最好的结果是刘仲符不战而降。已经打了十几年,当更多?的人见到曙光,而不是死在?黎明前。
是故去岁六月下旬蔺愈为先锋,蔺黍、承明为副将率一万兵甲先行渡河,占据益州沿岸的各要?点,以便接渡后续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