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灭益州,去州立章合郡。
转年鸿嘉八年三月,灭交州,去州立苍梧郡。
至此,天下一统,凡日月所照,皆为大邺之国土。
十三州战乱终结,百姓休养生息,田地长?出青苗,道旁开出花朵,一座座学堂开起来,一间间医舍建起来,一袋袋米粮搬入黎民的屋中,耕田的牛转了一圈又一圈……百废待兴,终于开始兴起来。
太阳都变得火热许多,洒下一缕缕金灿灿的光。
唯有御座上的帝王,正值壮年,却在日光下,两鬓斑白。
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日开始生的白发。
是在看到隋棠血书的那一日,还?是在沛儿?离开的那日,亦或是在二次南伐被长?刀劈入胸膛昏迷后又醒来的那一日……
只知道,在又一次朝会上毫无征兆地吐血昏迷后,他被太医署判下寿数,三五年。
三五年。
近臣心?腹闻之都难言悲苦,唯他自己,竟感到一丝欢愉。
在榻上养了月余,攒出一点精神后,他召来胞弟,赠他一物。
蔺黍接过阅之,俯身大骇。
蔺稷道,“我时日无多,膝下亦无子嗣,族中有战功者非你一人,各路诸侯降之日浅其心?难判,我去后若无明诏,国中必生大乱。天下分裂日久,难得在你我兄弟手中重?合。百姓实苦,亦难得片刻安宁,就莫要让这世?道再乱了。”
鸿嘉十年春,蔺稷立胞弟蔺黍为皇太弟,入主太极宫监理朝中庶务,自己退居原司空府,长?住长?泽堂。
搬回这处时,正值三月阳春,府中经过修葺,草木重?新葳蕤。
他坐在寝殿东侧间的窗台下,有些不知所措。目光时不时越过那座六合嵌纱屏风往西侧间妆奁处望去。
以前,她总是坐在那,偶尔也来东侧间坐。但他一回来,她便识趣地坐回去了。西侧间日头短,窗台内外都是冷冰冰的。
蔺稷起身坐到了这处,入冬至早春会烧地龙,她应该不会太冷。
他坐在妆台前,又望回东侧间的书案上,那处放着一个?箱笼,里头有两个?妆奁,都是她昔年之物,他从宫中带出来,从春到夏,终于忍不住重?新开启再阅。
有血书字字泣血,有荷包发黄变旧,有二十铜板占着泥巴,有残缺不平的金叶子坑坑洼洼……
无他的岁月,她一个?人的日子,到底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时
有齐隋皇室女,十三代嗣,名棠,五岁就藩冀州,封邺城长?公主。公主为泰控,三献冀州城,为世?人鄙。十七嫁与臣蔺氏稷,三年,产子而亡。立朝四年,追封为后,葬首阳山陵。】
蔺稷载她生平,漫漫二十年,虚虚几行字,血热字冷简书薄。
这还?是他写的,若换史官,大抵更?仅剩只言片语。
屋中旃檀香弥漫,静不了他心?思。她分明是鲜活生动的,他记得她最后的那些日子,嬉笑怒骂,爱恨桀骜!
他还?记得,记得……
笔从他手中落,岁月似枯黄落叶,随风而逝。
他又开始抚摸那个?箱笼,往事伴随着隋霖的一些话,慢慢在眼前浮现。
十七岁的少女嫁他为妻,他归来甚晚,在她十八岁才与她初相见。
这一年五月,他们圆房,她被他弄伤、斥责,最后又被他孤身扔在院中。她主动示好,用?竹签拼字给他写信,信上一“安”字,他送了一只兔子给她,她养了许久。隋霖说,她毒破在十八岁的年终,所以……
“噗通”
他的脑海中一声?巨响,眼前水花四溅。
所以那年夏天,她在曲飞池一跃一跳,是中毒无解后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