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稷眼前阵阵晕眩,凉白?指尖触上书柬,接过?。

“你既接了和离书,便是应了我所?求。前半生苦日甚多,我不想再过?苦日子。此番和离后,洛阳我是回不去的……”

他南伐的大军一旦取胜,自当兵回洛阳,直取京畿。她若回洛阳,只有两?条路。一是被天?子猜忌,他依旧爱重她,如此当作人质威胁他;二是为天?子所?信,他们已经情尽,如此逼她城破殉国。所?以,同他和离后,她回不了洛阳。

蔺稷自然清楚这点,话在?此刻被接来。

他道,“和离书且放在?令君处,待我夺得洛阳之后,或是途中不幸战死之际,由令君告知天?下,你我早不是夫妇。”

“你也不必搬往他处,这丞相府,曾是你的封地行宫,从来都是你的。我率大军走后,阿母自去长史府同七妹作伴。来日南伐结束,我挥兵洛阳,届时我之家?眷手足自会重归那处。而你,可以永远待在?冀州城中。我会留足金银细软,侍卫兵甲,保你一世无忧。”

隋棠道了声“多谢”,却?是去而又返。

这会,她平静了些,即便眼眶仍旧层层泛红,但还是努力让自己望向他,看着十余日不见,瘦了一大圈的男人,看他的目光仿若比自己还哀戚愧疚,终于忍不住摸了摸他面颊,“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觉得因我不能生养而与我和离心生愧疚?”

“不要愧疚,也不要苛责己身。其?实我们走到这一步,于我未必不是好事。我虽然自小便不曾受到隋齐皇室的供养,但我到底姓隋,和当今天?子一母同胞,我的生身之母尚在?洛阳。我想,若真有那样?一日,我未必能够安之若素地待在?你身边,享受你之兵甲砍断我国王旗后,再加诸于我身上的荣光。但我又不能阻止你的脚步,阻止你为黎民驱霾亮日的脚步,我不能。”

“所?以,我们今日散,还是有一点好的地方的。我想通这处便能走出殿宇来见你,望你也不要太自困。你就要出征,心境平最是紧要,不可累心结上战场。”

人在?这席话后,离去再未回头。

徒留蔺稷捏着那封和离书,在?门前久立。

【你就要出征,心境平和心无杂念是最重要的。我不能让你想着我还在?置气,不能让你带着心结上战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所?以我来和你说开了,我不气了……】

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朔康六年的时候,从洛阳出兵冀州,隋棠冒雨赶去台城送他,和他说的一番话。

想起这番话,他觉得一身血液都在?沸腾,喉间的甜腥味气一层层翻涌上来。他差一点就要信了她说的种种在?母国和他之间的拉扯,就要信了她于无尽伤心里真的得了这点好处,真的少伤心了一点……从她摘下生母赠送的手钏,将自己交付,谋权保己,喝药求子,她早已在?隋齐皇朝和他之间,做出了明确的选择,根本不存在?这点犹豫。

不过?是在?这样?的时候,她都没?有忘记安慰他。

恐他心神不定赴战场,恐战场刀剑无眼伤到他。

她说她没?有福气,其?实没?有福气的是他才对。

他目光涣散地看着那封和离书,看着从口中吐出的鲜血喷溅在?她娟秀的字迹上……

相比她不伤心,他更希望她活着。

他抹去唇角血迹,坐来案前,重阅已经安排好的留于冀州的人手,田地,产业,确保无有纰漏。

朔康十年三月初九,太仆令占卜,是日大吉。

最后一批南伐的五万兵甲,随蔺稷入驻鹳流湖,同已分批来此的十五万东谷军汇合。

开春日暖,蔺稷身子好转,玄衣铠甲跨马而行。回首时,姿容依旧,风流意气未减。然唯有近身送行的承明看得清楚,他频频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