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嘉正登门拜访而来,便听到了刘扬忽然发出的一声质问:“她何敢如此放肆!”
“为何说这是放肆呢?”淳于嘉当即接话道:“她分明很聪明。”
刘扬循声朝着淳于嘉看去,不解地问道:“您为何还如此夸赞于她?”
淳于嘉摇了摇头,“我不是在夸赞于她,而是在说一个事实。这本昌言,看看后头的言论你便知道了,并不是她在被激怒后做出的鱼死网破之举,而是一出颇有条理的逐一辩驳。”
还真像是乔琰所猜测的那样,淳于嘉等人在拿到这本《昌言》的第一时间便觉得,这是乔琰借助于仲长统之口表达自己的观点。
但别管这到底是仲长统的话还是乔琰的话,这的确是一出对于流言有条理至极的辩驳。
顺应着那帝王之位多有假传天命之嫌,随后所说便是那大汉“圣主”的真正得名由来,而后便引发了那关于“人事为本,天道为末”的论断。
“这话聪明就聪明在从上位者转向了民众,”淳于嘉叹了口气,说道:“殿下您想想,固然对这本书能达成通读的人大多处在上流,拿到这本书的人中最大的群体又是谁呢?”
刘扬没有做出回复,可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是被那《急就篇》和《诗经》连带着乐平月报完成了启蒙的广大民众。
他已顺着淳于嘉的话往下看了下去。
便见那随后的“天道为末”陈说里,诚然是切合着民众的习惯而写的。
何为人事为本?先从“寿考之方”上陈说好了。
对这些生活在灾病之中的民众来说,几乎没有人不想要让自己活得更久。
可就像当年戏志才刚遇到仲长统的时候,在他的纸稿上所写
“且夫堀地九仭以取水,凿山百歩以攻金,入林伐木不卜日,适野刈草不择时,及其构而居之,制而用之,则疑其吉凶,不亦迷乎?”
“简郊社,慢祖祢,逆时令,背大顺,而反求福祐于不祥之物,取信诚于愚惑之人,不亦误乎?”3
违背农业种植的时节,不遵从人理,反而向那些并不吉祥的东西谋求福祉,向愚昧的人寻求信托,那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要想身体安泰,事业顺利,便该当调和元气,清净思虑,节制饮食,嗜欲适度。
倘若真的不幸出现了疾病,也绝不能去朝着昔年黄巾贼子那一类人寻求符水为饮,而该当去这早已建立在各地的医署求医问药,同时端正仪表举止,乐好道德,施行仁义,处身正直,这才是所谓的“吉祥之术”。
而这些东西并没有任何一件是由所谓的“天象”来决定的,完全依托于人的决策和执行。
那么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因为某种天象天命之说而惶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