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的地方很偏,窗子外面便对着堆恭桶的空地,如今没到送恭桶的时辰,外头应当是空荡荡的。
但他却看见了一个人。
小小的身影就蹲在她窗子下头,手里抱着一件灰扑扑的头蓬。
听见了窗户吱呀一声推开的声音,那人连忙回过头来。
映着泠泠月色,女子白而秀美的脸庞显得更加柔和,圆圆的杏眼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弯成了月牙,嘴角抿出两粒酒窝。
“江问舟,给你。”
她伸出一直藏在斗篷下的手,里头是一只双耳小陶瓮,那绳子穿着,她将陶瓮放在窗沿上,又变戏法般拿出一盒子绿豆糕。
江问舟浑身都紧绷起来,惊愕得眼睛都张大了:“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吃饭了么?这是我姆妈做的,她最会做绿豆糕了,又绵软又甜,你尝尝吧。”郑沅笑了笑,打开了木盒给他看,里头是黄橙橙、小方块一样的绿豆糕,“我怕你受了伤不方便去提食盒,饿了肚子又忍着痛,不知该多难受呢。”
“我只是来瞧瞧你,你没事就好,那我走了。”郑沅自说自话,将东西堆在窗沿上,果真转身就走。
他紧张地看了看她身后,空无一人,便只来得及问出这么一句:“你……你身边伺候的人呢?你怎么……”一个人就这么来了?
“我偷跑出来的,”郑沅吐了吐舌头,摆摆手,“所以我不能久待,不和你说了,我真的要走了,若是被我姆妈发觉,恐怕会被念叨两个时辰。”
那你怎么还要来。
江问舟连心底的疑惑都没能说出口,看了看窗沿上叠得整整齐齐的绿豆糕和外头结了层水珠的陶瓮,又看着她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离开的背影。
结果她跑出去两步,忽而又折返回来,整个人都趴到在窗沿上。
江问舟连忙后退一步,室内逼仄,他差点踢翻了凳子。
“我听说掖庭里有个专门养花的地方。”郑沅大眼睛被月光照得亮亮的,“我出不去,姆妈他们没有传唤也不能出去乱走,你若是有得空的时候,可以帮我去看看这时节有没有葡萄藤么?我想搭个葡萄架子。”
江问舟内心动荡不安,还没回过神来。
“行了,我真走了!”
那娇小的身影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半晌,江问舟才感到身上渐渐回温。
目之所及的尽头,夜色渐渐笼罩了她的身影。
什么都看不见了,江问舟才垂下目光,就这么站在窗沿上,捻起一块绿豆糕,放进嘴中,糕点入口即化,沙沙绵绵地融化在唇齿之间,不干涩也不噎人,甜得恰到好处。
他吃了几块,掀开了陶瓮的盖子,一股酸甜的味道弥漫出来,他小小的抿了一口,是“卤梅水”。
比他幼时吃的甜一些,小时候,江家还在的时候,家里的厨娘也爱熬“卤梅水”,大暑日,家里必然会备着这道汤饮解暑,他每逢下学,院子里都是酸酸的梅子味,散在风中。
阿娘喜欢吃得酸一些,因此只搁一小块冰糖。
江问舟吃了一口,便盖了起来,把东西都收好,回了屋子。
直到半夜,他也没有睡着,后窗下头有一株芭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他望了很久,眼前却浮现的是徐淑仪那张长得让人生不起气来的脸。
弯弯的眉眼,小酒窝。
不知她回去,有没有被骂。
他不知怎么,忽然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周末两天加班赶完了两份制度。
没有码字QVQ,存稿君快死了……
晚上我一定要码字!(怀挺!)
最近重温机智的监狱生活,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