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长庆交代完,琵琶赶忙将糖捞到手里,迫不及待放入嘴里,双眼都快乐地眯了起来:“好长庆,还是你最好了,我都不知多少天没吃着糖了,都快忘了甜是什么滋味了。”

小脸鼓出一个小包,一点也不矜持,那么大的姑娘了,还是全然孩子气的模样,一点也没有长进,但长庆看着她却又特别容易被她极其简单的快活感染,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微笑起来。

琵琶的世界好像永远都没有阴霾似的,她偶尔也会伤心低落,但大多都是为了没吃上酱肘子或是藏了几天的糖被少奶奶发现一锅端了。

而她往往吃一顿锅子就能哄好,实在不行就来两顿。

所以长庆一直觉得她可能不懂什么是真正的伤心,而永远不懂这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直到有一天。

他在战场上负了伤。

匈奴人假意和谈,他不慎中了套,头被打破了,身上也挨了几刀,但他还是瘸着腿追着那伙匈奴人跑了一里路,才骂骂咧咧地走回来。

路上就觉得疼的不行了,两眼都直冒金星。

强撑着回到大营就倒下了,包扎伤口、正骨接骨都没把他疼醒,结果琵琶在他身边嗷嗷哭,倒把他哭醒了。

他实在是想不到怎么会有人哭得那么丑又那么大声。

他被她哭得实在是脑仁疼,可那会儿又实在是疲倦,躺了几天没喝水,嗓子都哑冒烟了,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拧着眉头看她哭。

而她哭得也很专心,闭着眼哭,眼泪哗哗掉,愣是都没发现他醒了。

最后长庆没法子,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她哭吧,费尽千辛万苦之力,才把被包得像粽子似的手抬了起来,轻轻按在了琵琶的脑袋上。

哭声顿时就一停。

肿得像核桃似的眼睛抬了起来,眼泪含了两包,欲掉不掉。

“怎么…能…哭成这样啊……”长庆努力地为她拭去眼泪。

“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心就痛得不得了,就特别想哭。”琵琶抽抽噎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长庆听得一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脸慢慢红了,定定地看着她许久。

琵琶是个直性子,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只觉得放下了心,又高兴起来,趴在长庆的床榻边上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长庆就垂着眼眸,安安静静地听她说。

她种的花开了,隔壁家的小狗下了一窝崽子,她给他做了双新靴子……

她说话时总是眉飞色舞,又比又画,眉眼弯弯,像是沙漠深处的月牙泉,盈盈一水间,让人移不开眼。

长庆没有发现此时自己的眼眸温柔得仿佛化成了水。

他只是下意识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按在了胸口,他的心好像越跳越快了。

琵琶走后,他一个人躺在床榻上,默默地望着床帐子上的鸳鸯戏水纹样,许久许久。

他养伤期间,琵琶每天都来看他,以往长庆总是能够很自然地与她说话,甚至还会捉弄她,但如今他却连与她对视都会心跳加速,只好趁着她不注意时偷偷看她。

琵琶每日做好三餐送来,还跟着少奶奶学做点心,虽然做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子,有的太甜有的太咸,但长庆还是一个不剩地都吃光了。

只因为这样琵琶会很高兴。

等伤好了,长庆思来想去,便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明白了自己的心。

他先去见了霍柏川,请他先和少奶奶透透气,结果少奶奶递话出来:“总算等到你们俩开窍了,我这替琵琶攒的嫁妆银子都攒出灰了。”

于是长庆找算命的算了吉日,特意洗个澡洗了头发,剃了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