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快行驶一路,等陆清则从力竭的疲倦中醒来时,马车已经停了,宁倦也不在马车上,周围隐隐有水声。

浑身的酸痛让这次的醒神变得快了许多。

陆清则揉了揉太阳穴,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身上还裹着宁倦的外袍。非常时期,这已经是暗卫能找到的最舒适的料子了,但还是比不上宫中的分毫。

不过他家孩子眉头也没皱过一下。

陆清则笑了笑,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十名暗卫就守在外面,马车停在一条大道上,天色冥暗,看不出是什么时候了。

陆清则脱下外袍,下了马车,左右看了看,宁倦没坐在火堆边,而是负手站在道旁。

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因天色已暗,只能看到那处似乎是一片湖泊,夜色下,黑沉沉的水反射着不明显的暗光,像一块表面不规则、折射着光线的黑水晶。

宁倦看得很出神,甚至没察觉到陆清则来到了自己身边。

也可能是注意到了,但他很放心陆清则,可以任由他走到自己身边。

陆清则抬手将外袍给宁倦披上,嗓音还有些刚苏醒的哑:“在看什么?”

宁倦依旧盯着那处,半晌,突然道:“老师,那里原本是一处村庄。”??b?

陆清则的指尖一顿。

他也沉默下来,跟着宁倦一起凝望着那处被洪水吞没的村庄,良久,才低低问:“陛下,望着这一切,你在想什么?”

“朕想着,安顿百姓。”宁倦的声音放得很轻,却藏着绵密阴冷的杀意,“杀鸡儆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离集安府一带越近,水患肆虐后的景象就越多,洪水淹没了庄稼与农舍,有时候路过某个被淹没、水还未褪的村庄,还会看到上面漂浮着家禽尸体。

或者人的尸体。

每到这时候,宁倦就会把帘子放下来,不让陆清则再看。

不过路面上的水洼太多,也不再适合坐马车了。

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陆清则穿上雨披,翻身上了马。

宁倦不放心陆清则自个儿独骑,选择跟陆清则同乘,看他坐稳了,飞身上马,执起马缰。

骏马嘶鸣一声,扬蹄奔走,出于惯性,陆清则砰地就撞进了宁倦怀里,刚想直起身,就被轻轻搂住了腰。

雨丝寒凉,空气却潮热,无处不在的水腥气与泥土味儿混在一起,给人一种闷闷的感觉,身后少年清爽的气息笼罩过来,在这种环境下,反倒甘冽得让人陶醉。

陆清则的眼睫眨了眨,拍拍宁倦的手臂,示意他放松:“安心,我不会掉下去的。”

闻言,宁倦反而把怀里清瘦的身躯又搂紧了点:“老师若是不舒服的话,就和我说。”

陆清则:“……”

等他再养养,早晚给宁倦表演个胸口碎大石。

省得这孩子每天都以为他要病死了似的。

抵达集安府时,就和预料中一样,已然空空荡荡。

江右自古繁华,集安府又是个人杰地灵之处,现在却这般凋零惨状。

先一步抵达集安府的暗卫现了身,与晚到的陆清则几人汇合。

骑马太累,大腿两侧被磨得生疼不说,骨头架子也被颠得发酸,陆清则虽然一声没吭过,但也懒得再维持长辈形象,心安理得地靠在宁倦身上,偏头问:“一路过来,我们从未见到过流民,人都去哪儿了?”

暗卫道:“回大人,原本逃过洪水的灾民想躲在高处,等洪水退了,就回村子抢救房屋用具粮食,但疫病接连爆发,巡抚潘敬民派人将灾民全部带走,安置在了集安府外的灵山寺内,敢有擅自出逃者,一律格杀勿论。”

陆清则听得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