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一恨恨瞪他眼,却也真怕王妃出事,立刻追出去。
日影西斜,京城大街上已看不到什么人影,嬉戏的孩童被父母叫回家中,奔波的旅人也早早投入旅店,魏青棠浑浑噩噩在路上走着,她觉得自己一年多的努力成了笑话,苦心孤诣的复仇,到头来只拉下一个刽子手。真正的主使者还高枕无忧地活着,而她,不仅被蒙在鼓里,还嫁给他的儿子,又一次认贼作父……
认贼作父,这四个字就像诅咒似的缠上她。
前世她被魏九收养亲手弑兄,这一生又嫁给杀父仇人的儿子,再一次重演这个过程。
她反胃得要命,可什么也吐不出来,胃里空空,心也空空,大脑一片空白,只如提线木偶似的走在大街上。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二哥为什么不肯复仇,不是贪生怕死,也不是看向未来,而是无奈沉重得难以背负、深切悲凉的无奈。谢氏一门忠君爱国,赤胆忠心,毁于帝王猜忌,死于小人之手,他能怎么做,报仇吗?杀进皇宫,杀了君王?那死后第一个不肯放过他的就是自家老子!还是说杀了魏九,清除奸佞?且不说魏九只是一个工具,就算杀了他,以如今皇帝昏庸,哪天又冒个李九王九,岂非前功尽弃?
魏青棠突然停下来,空无一人的街道,只剩风掠过树梢的声音。
她不知从何来,也不知去何处,天大地大,一时竟没有她容身之处!
“驾”
“驾!”
两声吆喝蓦地响起,一辆朱轮马车风驰电掣地行来。
因为街上没人,马车快如疾风,车夫抡圆了鞭子驱赶,岂知突然看到前方路上多出一个女子。
那女子呆愣愣站那儿,完全没有躲开的样子,车夫大骇,连忙勒马:“律律兮兮!!”
可马儿跑得太急,根本停不下来,关键时刻,车中一道身影闪出,抱住那女子往旁边一滚。
吱吱吱
急刹的车轮在地上摩擦出刺耳声响,马车夫吓出一身冷汗,赶忙跳下来问:“二王子、二王子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高鼻深目的胡人从地上爬起来,摇摇头,去看倒在身边昏迷的女子:“喂,醒醒、醒醒?”他边摇人边嘀咕,“你们大盛可真奇怪,这么美丽的景色,也有人会舍得自杀?”他说话之时日薄西山,血一样的残霞挂在天上,的确有一种悲壮的美丽。
马车夫尴尬地连连拭汗,有心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要知道自从前几天皇宫出大事,京城就实行了宵禁管制,这个时候按理不该有人出行,偏偏这女子……
他这般想着,突然胡人王子怪叫一声:“是她?”
马车夫愣了下:“谁?”
胡人王子扭过头,两眼发光地说着:“你不知道吗?就是你们大盛国宴那晚,弹曲十分动人的仙子!她的曲声是小王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后来虽找人重弹,却都比不上她!”那胡人王子说得高兴,不禁手舞足蹈。
马车夫只是一个赶马的,没资格参加宫宴,自然不知道他口中的仙子是谁。他看看天色不早了,便道:“二王子,咱们先回西宾驿官吧,稍后就要宵禁了,可别被抓到。”
胡人王子点头,又道:“仙子,把仙子带上!”
马车夫有些为难,那王子道:“不带她,小王就不回去了!”
马车夫只得从命。
梅一从天牢追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辆马车远去的背影,偌大的长街空无一人,他高声叫道:“王妃、王妃!”无人回应,只有自己的声音空空回响。梅一心头发慌,隐约感觉自己追丢了人,他一路朝着这个方向奔出三十里,依然没有找到魏青棠。
戌时三刻,梅一回到王府。
阿金正在门口守着,见了他,也顾不得害怕迎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