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徽妍道:“妾自离家,至今已八年,父亲去世,手足皆归故土。
臣欲返弘农,探望母亲兄妹,日后之事,还须与家人商议。”
皇帝看了看她,少顷,颔首:“如此。”
说完之后,皇帝没再多说什么。
没多久,徽妍吃完了,看皇帝的模样也不像还有什么事。
她向皇帝禀了,自请告退。
皇帝不再留,让她下去。
徽妍行了礼,转身正要走,却听皇帝将她叫住,“女史。”
徽妍忙转身。
皇帝看着她:“王太傅之事,朕甚为痛心。”
徽妍愣了愣。
“朕亦曾受王太傅教诲,女史家中若有难处,告知朕便是。”
徽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低头道,“谢陛下。”
说罢再礼,告退而去。
使臣们已经觐见过皇帝,不必随行,于是没有在朔方多做停留。
第二日,他们收拾一番,即动身回长安。
徽妍与戴松别过,与李芝和梁妙一道登车。
送行的人和朔方城的街市房屋被挡在车帏之外,车马辚辚启程,再度踏上归途。
“陛下不与我等一道回长安么?”“要是同行就好了……”“陛下还有正事呢,听说要去别处巡边。”
“带上我等多好,我可不介意……”路上,李芝和梁妙仍乐此不疲地说着皇帝,笑嘻嘻的,又问徽妍,“女史,听说昨日陛下召见了你,说了什么?”徽妍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莞尔,“不过问些匈奴之事。”
”“陛下真是辛劳啊,出一趟来还要操心匈奴。”
“我昨日听宦官说,陛下还未立后,后宫都是空着的,想来在长安也没什么意思。”
“啊,真的?为何?”“我也不知,只知道陛下当皇子时娶过王妃,但那王妃没多久就薨了,许是念旧呢……”“啊,那陛下必定十分寂寞,要是准我留在宫中陪他就好了……”两人说着,又开始窃窃笑开,脸上尽是小儿女般的快乐。
徽妍看着她们,却不由地又想起昨日。
皇帝对她说,他很为她的父亲痛心。
徽妍回味着那些话,至今仍说不清滋味。
父亲确实曾经教导过皇帝,在他当太傅之前,先帝曾经让他到宫学里教课。
那时徽妍还没有进宫学,不知道详细如何,不过父亲回到家里,曾经夸赞二皇子聪颖,若肯用心学习,定是诸皇子翘首。
今日在皇帝面前,徽妍曾受宠若惊。
得了他最后说的话,忽而平静下来。
皇帝对自己的关怀,是出于对父亲的感念,那么也就无可厚非了。
徽妍望着车外流动的光景,心中欷歔。
世事常常出人意料。
父亲教导过几乎所有的皇子,但他也许不知道,最后竟是最顽劣的那个学生做了皇帝。
他成为皇帝的过程,似乎与徽妍的家族无关。
徽妍当年离开京城之后不久,太子因忤逆触怒了先帝。
王兆身为太子太傅,因为教导太子失职,被皇帝罢官夺爵,徽妍的兄长王璟也受了牵连,被免了官职。
王兆本就身体抱恙,此事之后,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
一家人再也无心留在长安,带着王兆的棺木,一道回了弘农。
戴松说得对,他们一家人算是因祸得福,避开了后来那场可怕的动乱。
但也就是动乱发生之后,徽妍才渐渐懂得了当年父亲那番话的玄机。
皇帝并不喜欢太子,且忌惮董氏,王兆从担任太子太傅那日开始,便已经无可避免地被归入了董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