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想过了,他说得对。”
郅师耆说着,补充道,“嗯……我是说陛下,方才角抵时与我说,如今之事,都在父亲意料之中。”
“如今之事?”徽妍讶然。
“所有事。”
郅师耆道,“孤胡叛乱,汉庭出兵,还有皇帝意欲立我为单于。”
徽妍更是诧异。
二人角抵之时,她确实注意到皇帝压制着郅师耆,曾对他说话,但周围喧哗,她根本听不见。
没想到,他竟是与郅师耆说了这些。
“徽妍,你或许不知,我离开王庭,其实是父亲临终前吩咐。”
郅师耆继续道,“他让我去燕然山,说那里易守难攻,还让我带上蒲那和从音,说万一遇险,汉军定会来救。”
徽妍有些震惊。
回想起种种,片刻,问,“那……温罗骨都……”“我方才去见了温罗骨都,他也都告知了我。
当初去长安时,父亲曾交代他,若王庭动乱,太子定是不保,要借汉庭之力扶我做单于。”
徽妍心思起伏,没有言语。
想到乌珊单于,她有些欷歔。
阏氏虽然是单于的妻子之一,也养育了儿女,但二人只有夫妻之名,情分可谓淡薄。
单于很少到阏氏的宫帐中留宿,阏氏也从不去邀宠。
但平心而论,对漠北匈奴而言,乌珊单于是个不错的君主,清楚自己的位置,也清楚臣下们在想什么,精心经营,维持漠北安宁数十年。
而对于身后之事,他自然也会有所考量。
他知道汉庭会维持漠北王庭的生存以对抗外匈奴,一旦生乱,皇帝不会袖手旁观。
他会出兵平乱,再扶立一个新的单于。
郅图水以北的封地,对于郅师耆来说不过是个名头和幌子。
他真正能依靠的力量,其实是汉庭。
而郅师耆带着蒲那和从音,便与汉庭有了最直接的关联。
郅师耆有些啼笑皆非:“徽妍,他既然都想到了,可为何不将这些都告诉我,好让我知晓该做什么?”徽妍沉默了一下,道,“也许,大单于还期望着右贤王不会造反,王庭会顺利传位,而你就会在郅图水畔的封地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
说罢,她莞尔,“王子,其实单于一向待你甚好。”
郅师耆沉思者,颔首,又忍不住皱眉。
“可我……”他有些支支吾吾,“可我待父亲一向不好。”
徽妍抿抿唇,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郅师耆一向叛逆。
他的生母身份低微,在王庭中无权无势,自幼便常受兄弟欺负。
大概也就是因此,郅师耆一直很要强,徽妍常常听说他跟单于顶嘴,被单于大骂,甚至拿着马鞭满王庭追着打。
后来阏氏徽妍等人与郅师耆熟了,他才渐渐变得不那么浑身是刺。
单于甚至对此很高兴,专门赏赐了阏氏,嘉奖她对郅师耆的教化。
而当郅师耆成年以后,单于还像对待别的有部众支持的孩子那样,将他封了王。
其实这许多王子之中,论脾性,郅师耆与单于最像。
冲动易怒,又心思深藏。
但单于毕竟经历世事磨练,懂得权衡利弊,懂得隐忍收敛。
郅师耆则不一样,有时冲动起来会不顾理智。
就像今日之事,他未必不知道去郅图水召集部众是纸上谈兵,但因为对皇帝有怒气,便撕破脸也不肯留下。
“王子往后有何打算?”她问。
“我与温罗骨都商议好,明日便随他动身到东边各部去,召集部众。”
郅师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