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扑在她怀中,痛哭出声。
两人年纪相仿,说是主仆,更是自小一道长大的玩伴。
“别怕,”萧窈将她脸颊黏着的额发拢至耳后,轻声道,“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说着扶她起身,交到了翠微手中:“看看她的伤,上些药。”
钟媪这回没敢再拦,见萧窈向自己走来,竟不自觉退了两步,脊背抵在了廊柱上。
她这些年教过许多人。
有一开始就温顺听话的,也有初时叛逆,逐渐被拿捏着磨平棱角的,但没有拿着刀剑的。
萧窈平静问道:“你昨日既去了祈年殿,如此行事,是我父皇的意思?”
钟媪目光稍有闪烁,随即正色道:“自然。”
萧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收起匕首,拂袖往祈年殿去。
天上还落着毛毛细雨,虽几不可察,但冬日的风总是要分外凛冽些,刮得人脸疼。
萧窈没披大氅,甚至没撑伞。
身上是冷的,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从见着钟媪第一面开始,她就知道彼此不是一路人,也知道钟媪不喜欢自己。
她想的是,各退一步,维系着面上的平衡也好。
可钟媪想得却是彻底拿捏她,拔去尖刺,磨平棱角,要她俯首帖耳、听之任之。
朝晖殿中侍从的态度已经是佐证,若再不做些什么,只怕就要成为任人鱼肉的傀儡了。
她也不想再与钟媪耗下去了,与其钝刀子磨肉,不如掀了这摊子。
萧窈快步走着,却不防,路口一转竟撞上人。
那人身量比她高,身体比她硬,触目是绯红的官服,萧窈只觉头昏目眩,踉跄了下。
崔循下意识扶了一把,皱了皱眉。
他来过祈年殿不知多少回,路都是走熟了的,却还是头回遇上这样的事。
面前这位女郎看起来颇有些狼狈,乌黑乌墨的长发只是随意一绾,未施脂粉,素着一张脸。
但那双眼却极亮。
簪星曳月,光华夺目。
明明昨日隔着帷帽轻纱,未曾见过面容,但崔循还是明了了她的身份。
他松开手,后退半步,垂眼道:“公主。”
第006章
萧窈并没想过,再见崔循会是这样的情形。
她无需揽镜自照,也知道自己的形容好不到哪里去。
而崔循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衣冠楚楚,七十二骨的油纸伞遮去细雨,发丝都没乱。
纤长而浓密的眼睫低垂着,看她的目光带着些说不出的意味。
也不知是嫌她这般行事有失身份,还是可怜她这样狼狈。
到了嘴边的“对不住”,又被萧窈给咽了下去,只冷着脸点了点头,没多做寒暄。
崔循看出她这也是要去祈年殿,侧身避让,向身侧撑伞的内侍吩咐:“随公主先行。”
萧窈脚步微顿,头也不回道:“多谢。只不过不差这点路,这伞少卿还是自用吧。”
此处离祈年殿很近,她这一路过来,确实不差这点。
话是没说错,不过有些不识好歹。
内侍没见过这位公主,却时常去太常寺往来传话,颇有些为崔少卿抱不平,只觉是一番好意被轻贱了。
“少卿本是好意,公主却这般……”
话还没说完,崔循已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既知她是公主,安敢妄言?”
内侍诺诺,噤了声。
大多时候,崔循的脾气都称得上一个“好”字。
毕竟崔氏偌大一族的事务,都从他这里过,还有与各家的往来交际,没有为三言两语又或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