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暝也提起心来,道:“梁烬去哪了?带我们去找他。”

大黄站起身来叼着贺暝的裤脚往外拽,然后跑到前面去,又回头叫一声,似乎让他们跟上。三人跟了上去,穿过树丛,踏着泥巴,走了将近十分钟,听见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许棠率先跑过去,拨开树丛,只见一个湿透的背影跪在泥土里,垂着头,肩膀抖动,发出一声声哀恸的哭泣。

“烬哥。”许棠喊,快跑过去,然后身子猛地僵住。

透过厚重的雨帘,他看见梁烬怀里抱着的,是一条死去的黑狗。

许棠慢慢走近,将手搭在梁烬肩膀上,声音轻柔像是怕打扰了他,“烬哥。”

这一次梁烬听见了,他转过头看许棠,眼里没有惊讶也没有躲闪,只有无穷无尽的哀伤和悲痛。他颤抖的声音伴随着嘀嗒的雨声,字字敲击着许棠的心。

“大黑死了。”

青年浑身湿透,半长的头发贴在额头,遮挡住眉眼,隐约露出通红的眼眶。他的脸也是湿的,细小的水流滑过英俊脸庞,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许棠觉得仿佛有个小人在拿刀子划他的心,疼得要命,眼眶也跟着红了。抬手抱住梁烬的肩膀搂入怀中,用不算结实的胸膛温暖着梁烬。

梁烬将头埋进许棠的肩窝,哽咽的声音闷闷地传进许棠的耳朵里,一遍遍自虐似的重复,“大黑死了,大黑死了.....”

不远处的凌渊擦掉眼镜上的雨水,戴上问道:“怎么回事?”

贺暝的眼睛也有些红,思绪回到小时候听过妈妈讲的故事,半晌哑声道:“大黑,也许算是梁烬的兄弟.....”

二十多年前,刚建国不久,村子落后且封建。

村里有一户姓梁的人家,男主人病弱,每日卧榻不起,家里全靠他媳妇秀娘撑着。秀娘不仅勤劳能干,而且长的非常漂亮,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俏女子。

女人长的太过漂亮,在当时那样一个封建闭塞的环境下,不是一个好事。尤其当这家唯一的男人病故之后,村里人的眼神,几乎立刻有了变化。

男人们觊觎秀娘的美貌,女人们管不住丈夫的眼睛,就嫉妒秀娘的优秀。

丧期未过,接二连三的媒婆上门,秀娘全部都拒绝了,一个人守着家里。于是这村里的风言风语就像就像冬日里的雪花,连绵不绝地落下来。

而在这时,秀娘有了身孕,两个月,正好是男主人去世那段时间。可是谁信呢,有人说是秀娘不守妇道怀了野种,有人说秀娘和野汉子偷情换取钱财。

人们对她指指点点,冷眼唾骂。流言是会杀死人的,它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事实。

于是那年冬天,怀着九个月身孕的秀娘被赶到了山上,任其自生自灭。

秀娘死了,没有人知道她是死在冰雪里,还是死于饥饿中,又或是死在人们的唾沫里。

但是她的孩子活了下来,一头刚产了崽的野狼路过,把这个襁褓中的婴孩叼回了洞里,阴差阳错的,当成自己的孩子喂大了。孩子和狼崽一起长大,吃生肉,喝泉水,嚎叫,四肢行走。

直到有村民上山打猎时撞到,孩子才见到真正的人。和野兽躲避人类不同,他基因里是人类,天生好奇心重,潜意识对人类有莫名的亲近,他悄悄跟着猎人下山,见到了村庄。

村里人猜的出这孩子是秀娘的孩子,他们憎恶、恐惧,还有那么点只有自己才懂的心虚。他们用石头丢,用棍子打,像几年前驱赶秀娘一样,想要把他赶回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