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成规模的瓷窑大多都只跟老主顾交易大宗的,似小人这等,连口汤也喝不上。若要往别处买去,本钱又高了些……”贾老板眉头微皱,略回忆了少许,“大概是前年?对,就是前年,那年还?下雪了!忽然?有个人找上门来,说手里有一批好瓷器,原本是大船队预定的,结果又忽然?不要了,问小人能?不能?吃得下……”
消失的瓷器(六)
“那人姓什?名谁, 是何样貌?”秦放鹤追问。
贾老板摇头,“这,小人不知……”
“混账!”金晖喝道, “是?你瞎了还是拿老爷们当傻子做耍?摸摸腔子上几颗脑袋, 颈子可硬过斧刃?”
他的阶级观念深入骨髓, 是打从心眼儿里没把这些商贾当人看,此?时威胁,当真可怖。
骂完,金晖又?对秦放鹤不耐道:“商贾奸诈, 最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何必与他们废话, 用?刑吧!”
“大人饶命!”贾老板砰砰磕头, 抖若筛糠,“他中等身材, 不胖不瘦不高不矮, 且每回见面时都贴着大胡子,脸上有暗青色胎记……”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金晖一眼?, 总觉得这位大人特别暴躁凶残, 又?去看秦放鹤, “可小人觉得,那胎记也,也是?假的。”
秦放鹤刚挑了下眉峰,贾老板就迅速解释说:“因为小人闻到?了油彩的味道。”
秦放鹤跟金晖对视一眼?, 都有种意料之内的无奈。
对方既然敢主动外出揽客, 必然不会无遮无拦的,这种丢人堆儿里找不到?的普通身材, 再把脸一挡,确如泥牛入海,再难寻。
“那些瓷器呢?”
“都装船运走了……”
“可有何特征?”
“并无,花色、釉色都是?市面上常见的,不过烧制的成色么,确实较寻常的好些,底部更连常见的印章、印记都没的。”说到?最后,贾老板的声音都有些虚弱,显然自?己也觉得不对劲。
烧瓷业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各家?窑厂都要在器皿底部印章,一来宣扬自?身,二来若有后患,也可追根溯源。
但贾老板接手?的这一批瓷器分明?成色极好,却无一丝印记,显然有鬼。
“刁民!”金晖骂道,“明?知不妥却不上报,是?何居心??”
秦放鹤看了他一眼?,哇,骂得好凶啊!
这厮分明?是?把数月来的怨气都发到?人家?身上了。
公?费解压么?
贾老板自?知理亏,磕头不止,“小人该死,实在是?,实在是?囊中羞涩啊!”
当年?一时冲动又?添置两艘海船后,那会儿他手?里其实就没多少?现钱了,还想找旧日合作过的商铺赊账,没想到?海贸兴旺,莫说赊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都未必赶趟,好些铺面都只肯先交定金了。
贾老板傻了眼?,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来了这么个人,焉能不心?动!
“原本似那等成色的瓶子,市价起码要三百文一只,若大宗要时,最贱也不下两百五十文,而似小人这等小打小闹,人家?肯两百八十文给就不错啦。可那人却张口就要两百五十文,还说可以现在不给银子,等出海归来,以海珠、宝石再行结算。”
贾老板一边抹汗,一边将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了。
“为何不要银子?”金晖不懂这个。
“银锭底部有官印,”秦放鹤替贾老板回答,“银票有编号,流入流出都可追查。而海珠和宝石体积小,易保存,且合适的机会出手?还能赚二茬。”
“是?,”贾老板谄媚一笑,“大人是?懂行的。”
秦放鹤:“……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