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告罪状,可谓字字泣血。
首先沉痛地表达了自己因一时贪念犯下大过而深深愧疚,自责不已。
而后,“坦诚”直白地将自己的过错一一言明,并且将贪墨的银两悉数上缴,以赎回自己的过错。
再接着隐晦提及自己曾经在助新帝登基时立下的汗马功劳,暗示他已然上缴藏银,若新帝不看情面严惩自己,恐会背上忘恩负义之嫌。
新帝登基不过寥寥几年,根基尚浅,而那苏晋远常年驻守江南道一方,气焰嚣张,拥兵自重,似盘踞山中的猛虎一般。
地方强权,京中难控。
就算知其犯有大罪,仍不可擅动。
此事看似是一桩贪墨案,实则却将如今新朝的隐患暴露得一般无二。
连日未眠,一场议事结束,谢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一旁的紫檀木灵芝纹桌案上,放着他母亲温氏多年来给他写的第一封的亲笔来笺。
请求他放过自己“父亲”。
谢纾沉默着出了宣政殿。
乘风见他出来,向前禀道:“梨园广场的马球赛已经结束了,最后那彩头被回纥小可汗夺了去。”
谢纾眼微沉问道:“殿下呢?”
乘风顿了好一会儿,回道:“似乎在麟德殿,英国公府的程姑娘在她身侧陪着。您现下可要过去寻殿下?”
谢纾未答,又问:“回纥小可汗在何处?”
乘风道:“听鸿胪寺的杨少卿说,马球赛结束后,小可汗便去了梨园广场旁的御马场练骑射。”
马球赛后,小皇帝还在麟德殿设了场晚宴。宴请众臣和回纥外宾。
明仪坐在女宾席,“小酌”着桃花酿,绿酒一杯一杯下肚。周围方圆十里都能感受到她沉郁的气场。
脸臭得连崔书窈都不敢轻易上前招惹她。
程茵试图从明仪手中把酒杯抢过来,却失败了,只好道:“我的祖宗,莫要再喝了,你以为你是酒桶不成?”
明仪醺红着脸靠在紫檀木桌几上,一言不发。
程茵叹气:“你那夫君是个什么脾性你还不清楚吗?定然是被什么正事耽误了,不得已才……”
云莺也跟着劝道:“婢听乘风说,这回江南道出的事,属实棘手。待王爷议完事,定然会立刻来寻您。”
明仪勉强笑笑:“我明白,正事要紧。”
人人都说父皇对母后宠爱至极、深情不改,可于父皇而言,朝堂之事永远都是排在母后前头的,母后下葬那日,父皇去了京郊大营彻夜未归,来不及送她最后一程。
父皇爱重母后如斯,尚且如此,更何况谢纾。
朝堂之事关乎万民福祉,这是身居高位者应尽之责。
明仪这么想着,心里好受了许多。
却在此时,她恰好听见身旁那几个与崔书窈要好的女眷,用她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议论。
“这么晚了,宣政殿那还在议事吗?”
“早结束了。”
“那怎么不见摄政王?”
“听说议事一结束便去御马场练骑射去了。”
“怎的这么晚还去御马场?”
“许是好不容易得了空,想找点事做。”
明仪当然听出了那些人的“话里有话”,不过是想告诉她,谢纾早得空了,可他就是不来见你。
明仪醉得脑袋稀里糊涂,思绪纽成一团乱麻,只知道自己很生气。
她对着那几个多嘴的女眷道:“诸位瞧着嘴挺空,传本宫口谕,每人背诵《般若心经》五百遍,没背完不许用膳。”
“……”
入夜,御马场。
阿曼正和几个大周臣子切磋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