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这样的。
大家都?一样,在那群山之中,一天?又一天?,一辈又一辈。
吊绳挂起的昏黄灯泡,彻夜不休的打牌吆喝,被醉酒男人斥责的女人和小孩,谁家里打碎了一个?碗惊得全村的狗都?跟着叫。
永远洗不完的衣服,永远蹚不平的泥地,永远磨不完的草料,塘里的绿蔓苔藓缠住她的脚踝,她永远不能逃出生天?。
向满忽然想起了大姐,想起大姐那双浑浊的灰蒙蒙的眼?睛,还有因为从不舍得看牙医而焦黄脱落的牙齿。
不到二十岁时已经先后有了一儿一女,这是一种“福气”,是要被邻里夸赞的好运气,一篮篮红鸡蛋送过来,庆贺一男一女凑成一个?好字。
可是那些第一胎没?有生儿子的女人呢?
她们要继续生,继续生,继续生。
因不停歇地哺乳,她们的身体松弛,皮肤垂落,因要上山干活还要背着孩子,她们粗手粗脚,脊背隆起。
她们是做饭的那一个?,却要等家人吃饱再上桌。
她们是被殴打的那一个?,却因喊叫出声而被称为耻辱。
她们是带大弟弟的那一个?,却不具备权利去看书学知识。
她们是生与育的那一个?,家里却没?人与她相同姓氏。
......
向满很害怕,她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她的恐惧来源于赵呈眼?里无比自?信的神采。
他爱她,所以?愿意陪她出来“闯荡”,“见世面”,可是外面的世界终究不属于她,在赵呈看来,这不是她该拥有的人生。
“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就该过什么样的日子,”赵呈拉住她的手腕。
他不懂她到底在抗拒什么:“向招娣,是不是真的就像你爸说的,你出来了,心就野了?”
向满忽然爆哭出声,她狠狠瞪着赵呈,眼?里几欲滴血:“你不许这么喊我!你闭嘴!”
赵呈不明?白。
他的眼?睛被蒙住了,那座山里的祖祖辈辈、许许多多人的眼?睛都?被蒙住了。
这不是野心。
这是她们本?该获得的东西。
去山外山,看天?外天?。
她们原本?就可以?挺直腰杆,以?双腿行走世间。
......
向满也有不舍,不舍得赵呈。
她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于歇斯底里中哑着嗓子最后问他:“你觉得我不配?”
赵呈没?有回答,他也生气了,因为眼?前的向满和他印象里的那个?柔声柔气的人完全对?不上了。他认为是这物欲横流的城市改变了她。
他对?向满说:“我觉得是你太?胆小,太?懦弱了,你是不是害怕结婚生孩子?害怕回去跟我过日子?”
“可是大家不都?是这么过的吗?别人都?行,怎么就你不行?你妈,我妈,姑,姨婆,她们都?能吃的苦怎么就你不能吃?向招娣,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矫情?是不是太?懦弱了?”
赵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语里的漏洞,连他潜意识里都?认为回去的日子不好过,但那和他没?关系。那些是向满要捱着的,她不肯回去,那就是逃避,那就是懦弱。
他对?自?己?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傲慢无知无觉。
向满讨厌傲慢。
那种事不关己?、自?视甚高的傲慢。
......
她又梦见赵呈了,一模一样的对?话。
向满于凌晨惊醒,一身冷汗。身边姜晨还睡着,三个?人聊天?聊太?晚,姜晨干脆留宿,却不肯和钟尔旗睡,一定要挤在向满身边。
她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