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残忍的宋清明差点掐死包着头巾、正在做月子的妈妈,大声叱责她的肚子不争气,有把的都生不出来。就是从这天起,罪恶和痛楚的种子就此埋下。

那天雨濛濛,防盗窗外,错综交织的电线上停了一只乌鸦。宋承娣抱着恰恰她一个臂弯大小的宋慊躲在墙角,宋慊在哭,妈妈也也在哭,她却不敢。也是从这天起,她往后的每一天都像在下雨。

五岁那年,妈妈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走了,不曾回头。或许有回头过,只是那时候宋承娣太矮了,踮着脚尖也无法看见。她站在窗前静默,怀中稍稍成长的宋慊扯着她的头发鬼嚎个不停。宋承娣哽咽着落泪,那毅然决然的朦胧背影像是剜下腐肉的菜刀,最后变成一生梦魇的血盆大口,她便再也不能呼吸,在痛苦与火海中挣扎。

宋承娣看向门口阴郁沉闷的妹妹。她知道她做了错事,她对不起宋慊。

作为家庭里的不被重视的第二个女儿,宋慊一直没有取名,大家都一直叫她二丫。直到某天宋承娣无意间翻开了字典,看见了“慊”这个字,宋慊才有了名姓。

那时候宋承娣根本不懂“慊”的意思,但现在,她希望她往后能知足常乐,自慊如意。

十五岁那年,酗酒的宋清明在凌晨误将姐俩的卧铺当作蹲坑儿,迷糊中解了裤子,尿液溅到宋承娣的衣角,叛逆期的她当场跟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对骂起来,混乱中她被暴怒的宋清明一巴掌扇昏过去,再醒过来时就见宋清明拖拽着一丝不挂的宋慊要往外头走,喊她去当讨口子,去卖肉。

血丝一根根爬上眼球,宋承娣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扑过去生生咬下宋清明一块肉下来。

晚上,宋慊拿着把菜刀阴恻恻地站在宋清明床边,生生砍下了他一截小拇指,外面电闪雷鸣,宋慊背着电光的身影像从地狱走出来索命的厉鬼,吓得宋清明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出家门,此后再也没回过,听邻里说是跑去大城市给人做工去了。

最可恨的是,宋清明还将奶奶留给她俩的读书钱一并带走了,这对于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来说,如同抽去了一个骷髅的主心骨。

事到如今,宋承娣这才意识到这世界上能与她相依为命的只有宋慊一个了,可在多年的怨怼仇恨之中她施予宋慊的打骂并不少于宋清明,在压抑的日子中宋慊也变得愈发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宋承娣却不知如何弥补,日子只能将就过了下去。

她心里明白,宋慊对她的仇恨定然不比对宋清明和抛弃她们的妈妈要少,所以她在心里盘算着,哪怕自己活成一滩烂泥,也要让宋慊读上书、吃饱饭。

所以她早早戳了学,在一家开在火车站旁的餐馆给人家洗碗,供宋慊读书。宋慊得闲时在一家纹身店做学徒,偶尔也能赚些零用。

少女心事如古城墙下的墓志铭般晦涩难懂,她的妹妹好像有了自己的心结。两人间的交流变得日渐沉默。宋慊的日渐疏远让她感到昼夜难安,可她忘了自己也只比宋慊年长三岁,竟然也在忙碌中变得沉默。

一月前,她因为宋慊旷课被老师喊去学校而旷了天工,被老板娘辞掉了,到现在也没找着新的工作,她今年也才满十八,没人肯要她,就那些站街的老娘们肯要,毕竟她这张脸是这条巷子里出了名的好看。

楼下202那李寡妇就是个站街的三陪女,那天她早起出门买菜,碰上那些老娘们收工,看到李寡妇背回着一袋沉甸甸的红钞,那刻她心动了。她为此还多方打听,李寡妇笑着跟她讲,你是雏儿吧?要是雏儿的话价更高,上千上万都有可能。

她本是有些迂腐的人,一开始,她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勾当,每每遇见还绕道走,她说她才不要变成宋清明那样和谁都能上床的人。

但看着日渐空瘪的钱包,她突然想通了,尊严确实没有一顿饱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