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该在去年十月公开结婚意向,可九月发生了那桩意外。冯毓伊搬进颐市的房子,对外说辞是照顾在颐市读书的小侄女,只有局内人知道,她来这里定居,是为了离贺青砚更近些。
搬来的文件太多,在外出差的冯毓伊遗漏了他亲笔签名的推介信,混在成堆未经整理的纸册里,她打来电话,委托贺青砚取出邮寄。
正是那天,贺青砚按开密码锁走进这幢新房子,内里布置干干净净,几乎没有生活痕迹。何钧跟着他一前一后上二楼,第一间便是书房,窸窸窣窣地翻找文件。
贺青砚素来寡言少语,何钧也不会主动搭话,查找文件的过程很静,静得贺青砚听见一丝异响。
隔着几道墙,朦胧传来的怪异动静,像花园里寻不到母亲的小奶猫,又像小女孩在哭泣。
贺青砚循声走出去,心跳的震颤没过耳边异响,走着走着突然止住脚步,确定声音传来的位置,是第三间卧室的床上。
在他身后,何钧找到文件跟出来,正要出声喊他。贺青砚一言不发回身,脸色沉得吓人,何钧被震得说不出话,茫然无措跟着他往外走,后知后觉回味起来,房间里似乎有女孩暧昧的呻吟。
当夜有宴席,由头是贺青砚调任颐市,冯露薇也在颐市就读,为他们二人接风洗尘。贺青砚缺席后,何钧向他汇报称,冯露薇也没有露面。
冯露薇会来到颐市,根本就是因为他。贺青砚愤怒且难堪,这对于他是故技重施,可他竟然直直坠入陷阱。
然后是可怜,他第一次品尝到怜悯,从他心里迸发,酸涩的扭痛敲击他的骨骼。冯露薇从未对他说过“救救我”,他知道向他求救的另有其人。
贺青砚想救她。他仅仅推迟公开的时间,和冯毓伊说,“推迟、待定。”
为了避免再次闯入陷阱,他开始安排人手监控冯家人的动态,包括冯露薇每天的行程,家里人打给她的电话。
半年过去,他熟悉冯露薇的作息和喜好,如同熟悉他掌纹的每一道曲折,也终于确定一件事那确实是意外,一心求稳的冯炳没有胆量冒险献女。
这样很好,贺青砚告诉自己,他可以弥补曾经不慎跑出的阴暗人格,把她当作普通的晚辈,一个需要保护和关心的小女孩,尽可能满足她的愿望。
可他无法判断,看见她后背伤口时,难以遏制伸出的手,究竟出于哪种情绪。正如他找到在山上淋雨的她时,分明可以将她独自放在缆车上,却偏偏抱着她一路下山。
关心晚辈的伤情,这样的冲动应当属于正常人伦范畴。
空气静了数秒,贺青砚垂脸往下,面容沉入光线晦暗处,镜中照不出他的表情。
冯露薇对这种状况束手无策,呆呆地通过镜子看他。他似乎在辨认,或者思索,总之沉默着盯住她的后背,片刻后艰难地舒了口气。
“怎么弄伤的?”他的声音贴在耳后传来,声线比白水寡淡。
冯露薇闭了闭眼,接受她后背丑陋的杰作,“镊子刮的。”
浴室空间并不狭窄,冯露薇却憋得紧。她只能往正前方看,镜面框住他们,目睹镜框边缘的彩虹弧光将他们装载,雾气从玻璃镜面退潮,他们的身体落入夜晚的冷光,一前一后、一大一小,肉体好像融在一起。
“哪个镊子?”贺青砚又问。
他向左看、向右看,寻找带血的镊子,偏偏不看她。
“这个。”冯露薇指向右手边,银色的镊子藏在水龙头暗影中,血迹微乎其微。
贺青砚把镊子拿起来,一层淡淡的血味儿飘起。他仔细盯着看,不是铁质也没有锈迹,可以排除破伤风的危险。
于是又看回她的后背,划伤的皮肤周围粘着纹身贴残片,必须清理干净,否则伤口也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