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时,院子里很冷清,刚淋过一场雨,只有泥土的腥甜。冯露薇接到姑姑的电话,从几百公里外打来,姑姑正在处理商超项目的尾声,在贺青砚嘱意下,这是完全由冯毓伊操盘的项目,其他人没机会插手。
但冯毓伊如今却很焦灼,问冯露薇:“你去了吗?先别去了,等姑姑回来。”
“我已经走进来了。”冯露薇没有惊慌,声音十分平静,“没事的姑姑,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顶多是骂一遍,他们也怕秋后算账。”
说这句话时,她听见树叶坠落的簌簌声。很奇怪,这是秋季才有的声音,冯露薇回头望,身后青树丛丛,没有枯黄的落叶。
她想起手机里的视频,既然贺青砚说是“小事”,证明他不会被这么一则视频影响,那么她手里便没有软肋了。
时至今日,她仍然觉得宴会当天,戳穿继母的黑历史无比正确。家族蒙羞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从来没有家族的归属感,蒙羞只会让她觉得畅快。
于是冯露薇毫无负担地走进这幢房子,厅内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帮佣不见踪影,而他们脸上并不是愤怒,反而亲切得如同一张张假面。
“怎么了,急着喊我来。”冯露薇站在门口,抵着一根罗马柱,不愿走入一家三口完整的画面里。
“坐吧,站着干什么?”冯炳先开口,他的声音如慈父,“吃午饭了吗?”
冯露薇有些迷茫,她是来接受惩罚的,抱着被斥责甚至罚跪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糖衣炮弹。
她看向继母,周琳微微垂着头,面上没有妆容,头发盘在后脑,略有疲惫地看着她,眼睛仿佛哭了好几天,无精打采地眨着。
若非经历过继母曾经的刻薄,冯露薇几乎要涌出怜悯。
“人家不乐意坐。”冯智麟冷嘲热讽。
他展现出最符合事件发展的情绪,敌意、阴阳怪气,但却被冯炳呵斥。
“好好跟姐姐说话!”
冯露薇完全摸不着头脑,顺着他的意思坐下,选了沙发上最远的位置,接着便默不作声。
“贺青砚这次怕是要升正职。”冯炳终于进入正题。
“是吗?”冯露薇不在意,“我不懂这些,也没问过。”
对话沉默一瞬,冯炳再次开口,“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
话题再次被截断。
冯炳默了半晌,第三次重整旗鼓,“如果他真的升了,你怎么办?”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冯露薇意识到此时此刻才是主题,抿唇笑了笑,抬眼直直看他,“什么怎么办?他升了不是好事吗?”
“他的位置越来越高,你觉得你留得住他?”
“哦……”冯露薇缓慢地拖长尾音,“我不是有视频吗?”
“对啊,视频。”冯炳忽然站起来,朝她靠近,“视频备份一份在家里,以免被他销毁了。”
冯露薇没有接话,只是仰面看他。父亲的影子盖下来,向她伸出双手,如果他是位爱护女儿的父亲,这道影子应该是大树余荫,双手是预备给她一个拥抱。
很可惜,冯炳从来不是,他认为连续多个女儿是对他人生的诅咒,尤其是小女儿,早该在出生时溺死,以免如今制造这么多麻烦。
冯露薇轻轻把手机抽出来,递到冯炳手里。
父亲的影子缓缓移开了。
一家三口进了书房,几分钟后他们再次走出来,如释重负将手机还给她。周琳的眼睛充满神采,也许冯炳许诺过,借由贺青砚的关系,可以给冯智麟一个坚如磐石的人生支撑,如今他们有了万无一失的筹码。
而冯智麟是唯一不开心的,少年心气高,要借由仇人的势力铺路,无异于是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