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硐江之后,在硐江中学做了一名历史老师,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道路。

但现在这样的生活也很好,我在一个离他很近的地方,过着很平静的生活。

我逐渐开始明白,其实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不确定性。或许今天,或许明天,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会改变我们对于自己人生的看法和规划。

年岁渐长,相亲成了我与父母间最多的话题。我知道母亲很担心我,她不知道我究竟在那片苗域里发生过什么,又遇见了什么人。但她猜测着我心里装着一个放不下的人。

母亲希望我再多看看,说不定会遇见一个合心意的。

但我想,情感是排他性的,爱情尤是。当我已经拥有过世界上最纯粹的爱意之后,又怎么会看得见其他的男生呢?或许他也会很好,但他不是阿颂。

我来到硐江的第五个七夕,我决定出去走走。

实际上我住的地方离硐江苗寨很近,但我一次也没有再来过。听说李遇泽在这里定居,还伴着沈见青。

我没什么惊讶,也并不怨恨沈见青,他当年做的事情,我多少可以猜到一点。我只是怕如果遇见他们,会显得我更加孤寂。

思念是被抚平的湖面,任何一点点风吹,都会泛出无限涟漪。

但今年实在太热闹,我心里忽然生出了去看看的念头。

硐江苗寨还和当初我们来时一样,青石板路绵延弯折,吊脚楼翘起的檐角像少女微笑的眉眼。

我听学生讲起过,他们苗人过的情人节是六月初六,届时会游方对歌,少年男女寻找心仪的对象。

不过因为汉化,七夕也渐渐被接受。甚至七夕时苗寨里还会举办更为隆重的篝火活动,用以吸引游客。

我到的时候,已经是夜晚。苗寨里灯火通明,从高处看去,简直像藏在深山里的一条暖黄色巨龙。

男男女女们结伴而行,眼神对视时都蕴着甜蜜的笑意。

我忽然想起了鹿鹿和徐子戎。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我其实最开始以为徐子戎早晚会放弃鹿鹿的。

毕竟当年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因为他爱喝酒的问题,鹿鹿没少和他吵架。我想两个人三观、习惯不合,早晚得分。

可磨难却将他们牢牢地牵连在了一起。

前段时间鹿鹿给我打过电话,她的病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她在电话里甚至笑着说,可能是她脑子里缺氧,把寄生虫都给憋死了。后来复健了两年,人也慢慢清醒过来。

她说她要和徐子戎结婚了,希望我可以做伴娘。经历了这么多,她原先以为不靠谱的人,却一刻也没有松开她的手。

真好。

我看着与我擦肩而过的小情侣,我能够从他们幸福的脸上看到曾经鹿鹿和徐子戎的影子。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但我愿意一直停留在年少时遭遇的这片洋流。

我转过一个弯,发现当初我和鹿鹿曾逛过的那家特产店还在,连陈设都没有怎么改变。里面三三两两地站着挑选产品的人,我鬼使神差地也走了进去。

其实不管哪个景区的特产店,里面的东西都大同小异。我随意地逛了两圈,没什么消费的想法。

“遇泽阿哥,你看我戴这个好看吗?”

一个很清亮的声音,带着喜悦和难以言说的恃宠而骄。

我下意识看过去。

在店铺明亮的灯光下,那人的眼睛熠熠生辉,仿佛一颗星:“这个是女孩子戴的!我以前就想说,你老戴这些叮叮当当的东西。”

是他们。

沈见青看起来成熟了许多,肩膀更加开阔,比初见时更像个成熟男人,但顾盼间还有当年那个少年的影子。

李遇泽倒没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