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比他生命的一半还要长。

第一次见面她才四岁,是孟缨年?带他去和林正均的兄嫂吃饭。那时的林檎,冰雪聪明的一个粉团子,口齿伶俐,一逗就笑?。也不调皮,父母让做什么,不让做什么,她都很是配合。那时,孟缨年?偷偷和他说,镜年?,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聪明。

再一晃她就六岁,念小学一年?级,放了学从学校直接过来的,穿着黑白配色的校服,打着红领巾,个子蹿升了不止一截,姿态模样落落大方,想必去哪里都是人群焦点?。

她坐下以后挨个打招呼:叔叔、阿姨。到他这里,她眨了一下眼睛,说,哥哥。她父亲摸了一下她的脑袋,笑?着纠正,这是缨年?阿姨的弟弟,你要叫叔叔。

再然后,就到了她八岁。孟缨年?打来电话,急匆匆的语气,说兄嫂出事了,车祸,当场身亡。

见到她是在殡仪馆,穿条黑色背带裙,惨白的一张脸,整个人毫无反应,像是已经?和外界切断了联系。姐姐很担心,说小孩接到消息那一刻到现在都没?哭过。

姐夫跟姐姐商量,说想把一一接到家里来抚养,语气多少?有顾虑,怕姐姐不同意,毕竟他们才结婚两年?,自己?都还没?有生养小孩。姐姐却?毫不犹豫,说于情?于理,这都是应该的。

那时姐姐忙前忙后,收拾房间,买新的床单被罩、睡衣拖鞋……生怕哪里准备不周,叫小朋友受委屈。还不止一次叮嘱他,要照顾好?这个小晚辈。

然后,他的生命里好?像就正式多了这样一个人,和他没?什么血缘关系,但因为境遇相?同,所以总是不免多了两分关注。

患了失语症、被人欺负、失语症好?了、成绩回升、被班里男生骚扰反揍了人家一顿、零花钱是否够花、生日礼物想要什么、寒假去哪里玩……大大小小,事无巨细。

即便后来他正儿八经?的外甥女?出生,他也没?有疏于对她的关注。看着她就像是看着小时候的自己?,一样的寄人篱下,虽然养育自己?的长辈十分宽容,可心底里清楚自己?是一叶飘萍。是没?有家的。

读本科那会?儿有个好?朋友,现在已经?在美国定居了,那朋友知道他有这么一个事事操心的晚辈,免不了调侃两句,说孟镜年?你怎么跟养女?儿一样,她被男生递情?书?都要你管啊?他那时说,既是朋友又是长辈,管一管怎么了?

他比谁都清楚,也从无讳言,对她确有一份物伤其类的偏爱。

这份偏爱光明正大。

孟镜年?把额头低下去,深深叹了口气。

还有那样光明正大吗,孟镜年??

站在天桥上吹了很久的风,九点?半左右,孟镜年?往回走,顺道在小区门口买了些水果。

回到家里,书?房门仍然紧闭。

他把水果拿进厨房清洗,余光里瞥见有影子像游鱼一样晃动,转头看去,才发现生活阳台上的晾衣杆上挂着林檎的衣服,两件T恤、一条牛仔短裤、一件内衣。

洗好?的水果切成果切,装在盘子里,端到书?房门口去敲门。

“请进。”

孟镜年?压下门把手,打开书?房门。

房间十分整洁,沙发床铺得整整齐齐,除了多出一只行李箱,和无人入住时一个样。

林檎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托腮,另只手拿笔,在空白稿纸上涂写。

孟镜年?走过去,把果盘放到她手边,“注意劳逸结合。”

“嗯……”林檎顺着望去一眼,“谢谢。”

“复习得怎么样?”孟镜年?没?有立即离开,手掌在桌沿上一撑,往稿纸上看一眼,她正在默写重点?公式和概念。

“还行。还好?我平常还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