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飞快地禀了数语。

沈晏的脸色,一寸寸沉了下来,眼底寒意凝聚。

他起身,对着上首的沈老夫人一揖:“祖母,衙门有要紧事。”

沈老夫人点了头,挥了手:“去罢,莫耽搁了公务。”

她正愁着怎么开口才能既不驳了孙儿的面子,又能让此事暂且按下,免得他们母子当场顶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急事,倒真是个现成的台阶。

沈晏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秦氏胸口那气顿时没了出口。

她霍然转头,盯住沈瀚:“老爷”

沈瀚眼皮一跳,径自起身,对着沈老夫人躬身道:“母亲,儿子也有公务在身,先去忙。”

沈老夫人淡淡恩了一声,算是允了。

沈瀚不再多言,转身便走,步伐甚至比平日里还要快上几分。

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

于他而言,儿子的正妻是谁,李氏还是凌氏,当真半点分别也无。

那个凌氏,直到今日他才见了第一回。

不过是儿子院里的一个侍妾罢了。

沈晏若是有能力、有手段,正妻的位置,想让谁坐便让谁坐。

他这个做父亲的,管不着,也不想管。

妇人间的争风吃醋,鸡毛蒜皮,他素来不耐烦应付。

眼下边蛮蠢蠢欲动,朝中事务繁杂,他哪有闲心管这些个。

秦氏眼睁睁地看着夫君的身影消失在视野,气得浑身发颤。

这父子俩,一个两个都向着那个狐媚子!

“娘!”秦氏手指着父子俩离去的方向,尖声唤道,“您真由着他们胡来?抬那狐媚子上位?”

沈老夫人斥道:“狐媚子狐媚子的,你今日,可是喊够了?”

“我……”秦氏脖子一梗,还想争辩。

“行了。”沈老夫夫厉声道,“如今,你口中的狐媚子,可是圣上亲封的明宜县主。”

“圣旨上怎么写的?”

“本出良家,虽居副室,克秉贞勤……裨益军国,忠心可嘉……”

“一声声狐媚子的,可是说圣上识人不明?”沈老夫人字字千钧。

这话,犹如千斤重石砸下。

秦氏轰的一声,白了脸。

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母亲,儿媳不敢,儿媳万万不敢啊!”

她额头触地,声音抖得不成调,头也慌乱地摇着。

她恍然所觉。

若非沈老夫人提醒,若是在外头,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只怕沈家都要受连累。

冷汗,刹那间湿透了中衣。

沈老夫人看着她吓得瑟瑟模样,重重叹了口气。

“子安那孩子,我瞧着是铁了心。”

“他要抬凌氏为正妻,怕是谁也劝不住。”

“凌氏身份已然不同,县主为妾……确实不妥。

“此事,怕是无半分转圜余地,你自己掂量掂量,好好想想罢。”

秦氏身子一软,瘫坐于地。

另一边,沈晏匆匆赶至京兆府。

按理说,京兆府的事与他刑部并无多少干系。

可傅简堂派人来传话,指名道姓要他走一趟。

傅简堂见他来了,只将下巴朝角落里蒙着布的石床上一扬。

沈晏眉心一皱,沉步走上前去。

一直守在旁边的衙差掀开了布。

一张被水泡得有些肿胀的脸露了出来。

沈晏双眼微眯认出此人:“席秋娘?”

澄心也不由吓了一跳,原以为傅简堂唤沈晏前来是有天大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