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就?是实心眼儿, 没见陆奉正在气头上么,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太子接到?母后?的暗示, 从善如流地请罪起身。今天皇帝有?些不对劲儿 ,他犹豫再三, 温声道:“ 母后?近来身子有?恙, 还望父皇多担待。”

今日因为江南修建水渠一事,地方官员贪墨了朝廷的官银,拔出萝卜带出泥, 最后?牵扯三四十?余人。按照惯例, 应先押解京城, 经?大理?寺审理?,人证物证确凿方可定?罪。皇帝倒好, 朱笔一挥,不必押送京城,就?地处死, 该抄家抄家, 该流放流放,其?妻眷没为官奴,家产充盈国库。

举朝哗然, 毕竟牵扯的人太多了,朝廷旁支错节,多得是京城张家的女儿嫁给江南李家的公子,李家的小姐又千里?迢迢嫁到?京城王家,细细掰扯,全是姻亲。这场案子还没有?开审,已经?有?人磨拳擦掌等着捞人了。武帝厌恶官官相护的风气,正好赶上秋闱,干脆一锅端了,一了百了。

不出意外地,武帝早朝又听到?了一片“圣上三思?”的声音,他是天子,岂能被下臣裹挟?正欲找一人杀鸡儆猴时,他看到?了跪在最前面的太子。

太子齐淮翊,今年正好虚岁十?五,丰神俊秀,矜贵无双。武帝多年膝下没有?继承人,骤然冒出个儿子,他心绪万分复杂。

从他得到?的消息中看,太子是个懂事的孩子,上孝长辈,下友悌弟妹,在朝臣中风评极佳。淮翊长相清隽,乍一看和威严霸气的皇帝不是十?分肖像,可仔细看,那鼻子眼睛,尤其?他的薄唇,简直和皇帝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武帝当皇帝游刃有?余,他却?从来没有?当过一个父亲。他身体微僵,余光悄悄关注太子的一举一动,下朝时单独把?太子叫到?御书房,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看看他。

看看“他”的继承人。

谁知太子一出口就?是“请父皇三思?”,说什?么事关重大,不经?审理?直接定?罪,易生冤案。把?武帝气的脸色铁青。

能牵扯其?中的,有?哪个全然无辜?无非贪多贪少罢了。武帝向来唯我独尊,他做事无须向任何人解释,即使是太子。

他反问:“你在质疑朕?”

太子立刻跪下,恭敬道:“儿臣不敢。只是《齐律》有?言,君臣上下皆从法,此为大治。父皇,您今日所为,恐难以服众。”

《齐律》是武帝亲自主持修订的,虽然如今施行的版本比他修订时宽和不少,总体大差不差。武帝大怒,这小崽子,拿他修订的律法制衡他,倒反天罡!

他算看出来了,“他”不止沉溺女色,连太子也敢不恭,他今日便好好替“他”管教儿子!

正此时,皇后?视礼法规矩于无物,堂而皇之?地进御书房,武帝怒火更甚,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

近几年,皇帝常常和皇后?在一处,修身养性,脾气好了很多,也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阴沉一张冷脸。今日的皇帝有?些不对劲儿,淮翊担忧地看着母后?,江婉柔朝他一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陆奉脾气暴,又不是不讲理?,他不会冲着无关的人发怒,更何况淮翊也说了,“她身子有?恙”,陆奉可不得顾忌她嘛。

至于这个“有?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前阵子宫中来了个扬州御厨,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可称一绝。她贪多了有?些积食,没有?大碍。

武帝眸光沉沉,眼睁睁看着那个逆子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他眼眸微眯,把?江婉柔推开。

“不经?通报擅闯御书房,皇后?,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