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因为我不听话,才能抄家时偷跑掉,成了唯一活下来的人。
在做奴隶的时候,阿姐教过我怎么学会示弱,她说只要听话,贵人总会给我们一条生路的。
并没有,我们成了猎杀玩耍的对象。
在围场被追逐时,阿姐将前来的世子当成了救命稻草。
她说世子倾慕登云郡主,她又是郡主的婢女,世子还找她给郡主传过手札,定记得她,要是她求他,必定能救我们一命。
她将那捡来的扳指给我,拖着后面的兵士,叫我快去找世子。
我等来了世子。
但最终世子的马蹄踩断阿姐脖子时也没有认出她来。
我刚跟着世子的时候,也曾试过听话,我想他帮我阿姐下葬,甚至也许能帮我爹娘平反。
为了这个可能,甚至我已经做好了在别庄色衰爱弛一世为奴的可能。
但他仅仅因为我声音和郡主不同,就割掉了我的舌头。
错了,阿姐。
可是示弱只让我们越来越弱。
听话也只会换来更多的玩弄。
对于上位者来说,匍匐在他们脚下,换来的不会是怜悯,只会是践踏。
被踩过的伤口,只有踩回去,才会好。
靠上位者,不如成为上位者。
7
我回到京都后,去了城郊最远的行宫。
在行宫门口等了七天,我见到了阿爹曾经唯一的弟子程霄。
他看到我一瞬,眼睛就红了。
我沉默跪下磕了一个头,奉上银子和我的信。
他颤抖着看着我断掉的舌头和少了一截的手指,最后还是同意帮我疏通进入这偏僻的行宫,做一名普通的宫娥。
他说,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能动我,以后我可以安心作画了。
我爹曾是一名宫廷画师。
从小耳濡目染,我最擅长的其实是丹青。
我爹一直可惜,我若是个男子就好了,定能继承他的衣钵,成为一个出众的画师。
我那时不服气,便自画了一张,塞在我爹的画册里,等着惊艳他。
那天早上走的时候,我抓着他袖子叫他好好看看我的画,要是满意回来给我带?云芝阁的点心,他伸手戳了戳我的额头,叫我先去洗干净这花脸。
却没想到,那竟成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飞来横祸,阿爹因觊觎贵人意图不轨被下狱,后又突然牵扯进旧案,阖家被抄。
而我,也在流亡被掠卖为奴。
现在终于回来了,小指却少了一根。
无妨,这些并不影响我作画。
在行宫第二个月,是已故太后的生辰。
那日早上,行宫中果真出现了一个常服男子。
我低头捧着画从练习过无数次的走廊经过,行礼,垂眸,错身,连发梢的弧度和光影都恰到好处。
果真,在我将要离开时,那人看着我手腕一串茉莉花串,问我:「抱的什么。」
我脸色微慌,用手势告诉他只是一副画。
微服的天子起了疑心,最后拿到画打开,赫然是已故太后的画。
栩栩如生,韵味天成,月辉之下,清丽脱俗。
我慌乱跪下,闻讯而来的程霄为我陈情,说我是个哑巴,无意冒犯天颜,只是因为仰慕孝贤太后德行,才作此画祭奠,即刻就会烧毁。
天子看了很久,最后卷了画。
「画风细腻传情,更甚宫中曾经的第一画师席遂,只可惜他当初……抬起头来。」
这样的场景我已就轻驾熟,抬眸,垂下目光,长睫颤抖,绝不再看。
丹青手最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