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月上树梢,当“谢镜清”消失在他身边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心里闷闷的,而且比第一次更加严重,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他的心脏里生生地剜了出去,他却没有办法留住。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或许是一两天,或许是一两年,在祁方隅发现自己无法接受没有“谢镜清”的这处山林之后,他选择了暂时离开。
他入世了。
人世间很热闹,也很喧嚣,有许多他不曾见识过的东西与食物,也有他不曾在书本上学习过的情感与人心。
六十年很长,他从初入江湖被人见色起意暗中算计,到藏起锋芒趁其不备反击对抗,“谢镜清”教给他的保命之法,让他能够混迹于人世不被欺负,也让他能够混迹于人世不被拆穿。
他在一次次背叛与伤害中收起了善良与助人为乐的初心,逐渐认识了那些事物与食物,也逐渐掌握了那些情感与人心,在尔虞我诈之中变得冷血,在利弊衡量之中变得沉稳。
最重要的是,他还明白了“谢镜清”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应过的身份。
据说神仙也有休息日,这一日叫作“戊日”,每六十日轮一次。
这一天,人世间有“戊不朝真”的说法,道馆里面不会焚香,不会诵经,也不会打坐静修和学习经典,因为担心会打扰到神仙的休息。
而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谢镜清”每六十年归来一次,一次就是一年。
因为这是他的休息日。
他是神仙。
是祁方隅高不可攀的神明。
可祁方隅并不在乎,他固执地想要摘星。
他藏起了在人世间学会的世故圆滑,换上“谢镜清”送给他的那身红色长袍,在除夕的这一天,返回了那个山顶。
子时过半,“谢镜清”如约而至。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莽撞跃下山巅的人,他熟练地运用着这些年来不知道杀过多少人的驭云术,缓缓来到了“谢镜清”的身旁。
“镜清,”祁方隅笑着拿出一串冰糖葫芦,递到他的面前,“这个好吃,给你。”
“谢镜清”转过身,没有看冰糖葫芦,而是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谢镜清”的眉心微蹙。
即使很短暂,快到稍纵即逝,在人世间摸爬滚打将近一世的祁方隅还是捕捉到了。
“谢镜清”知道他杀过人了。
祁方隅的脑子转得很快,几乎立刻就组织好了上百个借口,用于敷衍或者伪装为受害者。
但“谢镜清”什么都没有说,只伸手接过冰糖葫芦,说:“谢谢。”
祁方隅的笑容僵了一下,而后很快恢复,“你快尝尝,我特意给你买的,可香了。”
“谢镜清”应声尝了一口,“很甜。”
祁方隅笑道:“是吧?”
他们漫步走向山顶,一路上,无论“谢镜清”的反应如何,祁方隅都是有说有笑的,仿佛他们之间,什么变化都没有出现。
直到“谢镜清”坐在石墩子上,想要继续多年不变的打坐,祁方隅才道:“你说过会想念我的,有没有骗我啊?”
“谢镜清”说:“没有。”
祁方隅蹲在他的面前,仰视着他,“那你是在哪一天想的我?”
这个问题着实是在为难人,好在“谢镜清”并不是人,而是神仙,所以他连个顿都没打,就道:“三月初四。”
祁方隅显然有些惊喜,道:“为什么那天会想我?”
“有别国的……”“谢镜清”斟酌言辞,继续道,“……王,送给我一只狐狸。虽然它没有九条尾巴,但是通体雪白,很像你,所以就想到了你。”
祁方隅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