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严严实实盖好,将车夫赶下马车,亲自驾马,一路上不停自言自语,一会儿骂自己犯浑,一会儿又暗地里气恼明明是她私会情郎,饶是他行为失当,也不该这般理直气壮,不给他留半点儿脸面。
两人带着几个随从自陆路转水路,谢知真重新换了干净衣裳,并不肯与弟弟说话,上了客船之后,带着两个丫鬟进舱歇息,将房门自里面闩牢。
谢知方满腹苦水无处倾诉,又有余怒未消,犹如被架在火上炙烤,说不出的难受。
也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金陵码头围聚了一群地方官员,瞧见谢知方,犹如见了蜜的苍蝇,说不尽的殷勤谄媚,只求能将这位天子近臣哄高兴,好让他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得道升天。
谢知方烦不胜烦,却不得不敷衍一二,遂使暗卫并十来名官兵小心护送谢知真回他早就安置好的新家,自往官府应酬。
他心里藏着事,连灌了七八坛上好的女儿红,喝得酩酊大醉,回来便醉醺醺地在谢知真门前徘徊,腆着脸叫门。
谢知真硬下心肠,只是不理。
连叫了小半个时辰,好话说尽,仍未收到半句回应,谢知方心灰意冷,回到书房便摔桌子砸碗,唬得一众新采买的小厮胆战心惊,噤若寒蝉。
他直闹到后半夜才消停,抱着谢知真亲手所做的一套旧衣权作慰藉,迷迷糊糊睡过去,嘴里还时不时喊着甚么“对不住姐姐”、“一群该死的王八蛋”、“姐姐疼疼我”的话,令人面面相觑。
第一百九十七回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这新家乃是谢知方千挑万选而来,毗邻秦淮河,闹中取静,又花费了无数心血修缮,亭台楼阁,假山湖景,无不美轮美奂。
到得夜晚,自观景楼往外眺望,可见烟柳画桥,灯影摇红,可闻桨声摇摇,菱歌泛夜,说不尽的风流繁华。
宅子极大,服侍的人手便显得有些不够。
翌日,谢知真无精打采地坐于花厅,听三五个牙婆将带来的丫头们夸得天花乱坠,末了亲自挑了八个年纪尚小、目光端正的女孩儿,轻啜一口春茶,问枇杷道:“往爷书房送的几个小厮,他见过没有?可还满意?”
枇杷低声回道:“并没说甚么,倒发了半夜的酒疯。”
谢知真轻摇螓首,微微叹了口气。
立在最前面的那牙婆耳朵尖,猜着这深宅大院的老爷和面前的美人有些龃龉,自作聪明道:“夫人有所不知,小妇人那里的黄毛丫头只算寻常,另藏了几个稀罕物儿,正打算找户好人家脱手……”
枇杷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忙不迭使眼色,令她住口。
谢知真却起了几分好奇,挥退旁人,问道:“什么稀罕物儿?”
“夫人可听说过扬州瘦马?”牙婆打叠精神,滔滔不绝地说起瘦马们的诸般妙处,“几个姑娘乃是小妇人重金买来,个个生的好模样儿,虽……虽不及夫人貌美,三四分还是有的,会弹琴吹箫,懂围棋双陆,还能识文断字,最妙的是,裹得好一双三寸金莲,小脚尖尖翘翘,最招男人喜欢。”
谢知真玉脸微寒,谈话的兴致尽退,敷衍地点了点头。
那牙婆被府上的富丽堂皇迷了眼睛,说话越来越没个顾忌:“这世间男儿,都是爱偷腥的猫儿,饶是您千好万好,也管不住他们的心。更不用提咱们金陵名妓才色双绝,自小教养出的本事,个顶个的勾人,莫说没见过世面的后生,便是风月丛中历练出的老手,也未必招架得住。”
“夫人莫嫌小妇人说话难听,这瘦马虽说出身上不得台面,却极擅察言观色,性情温柔恭顺,最好拿捏。您养两个在身边,既做丫鬟使唤,又能牢牢拴住自家汉子,说不得还能替夫家传承香火,实在是一石三鸟的好事,岂不比眼睁睁看着夫君流连花丛,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