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喜欢权？拿到了哪还有吐出去的道理。

段漳弦知道，但庞大的体系，同自己意见相左的行政部门，一切改革都难以推进，法律的落后阻碍了社会的飞速进步，因此在布拉德利去世后，帝国的科技、文化等停滞不前，百来年的盛况过去，一切都在走下坡路。

由于盛况过高，下坡路能走很久，起码等到自己有曾孙了帝国的体系还能运行。

段漳弦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往无前的少年了，太多太多的禁锢将他的思想束缚在了原地。

他何尝不知道需要一个推力来改革？

如果镇压了此次反叛，帝国的制度会迎来小幅度的变革。

段漳弦脸上再次浮现出微笑。

再完美不过了，还有三百年的进步。

人类的科技树生长一大截，属实是件好事。

只是笑容只升了一半。

所有的美好幻想被炸碎。

他的思想，他的理念，他的头颅，他的身体，他那双同Eta紧紧相握的手。

电子监狱剧烈动荡，温雁隔得太远，饶是这样，还是被掀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勉强扶着墙站起来，头晕眼花。

等等，墙？

爆炸发生地猝不及防，等温雁反应过来，意识世界的主人已经摧毁，被暴力破局后，露出了凄凉冷硬的土地和墙面。

段漳弦的身体软塌塌倒在地上，温雁走过去才确认：他是真的死了。

说死过于轻松，说牺牲不符合立场，他将他的眼皮合上，将人靠着墙边放好。

这样看过去，段元帅像是走到一半累了，坐在地上休息。

即便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温雁想，他也要步入老年了。

中年人脸上难掩疲惫，政局的动荡，外敌的入侵，还有废物儿子的反叛让这个已经不年轻的将军愁得生了几条细细的皱纹。

实在是忙，都没空做基因修复。

温雁忽然想起时空乱流中，布拉德利的那张脸。

一样疲惫不堪，但眼里是永不熄灭的火。

段漳弦的火灭了，被薄薄的眼皮盖上。

温雁本以为自己会难过，然而并没有，对着在新闻上经常看见的那张脸，他敬慕的长官，竟没有生出一丝哀愁的情绪。

旧时代要过去了。

机器人的身躯不会因为意识的抽离老化，那具同人类无异的身体上被缠上了手铐和脚镣，他也是睁着眼的。

那双总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的眼睛看上去是这样呆滞。

真的是模拟出来的亮光吗？温雁忽然想到，安德鲁本来就是有意识的，那意识建立在照顾他的基础上。

安德鲁同他一个年纪，却照顾了自己二十余年。

对大航海时代的人类来说是人生刚刚开始，对于一台保姆机器人来说却已是长寿的年纪。

安德鲁等来了温雁，透过自己的身躯，穿过Eta的灵魂。

然后，他就这样死了。

炸开，同广场上的机器人一样。

安德鲁离他有段距离，可温雁还是走过去，花了五秒的时间帮他合上了眼。

他要奔赴战场了，如果机器人有灵魂的话，他会看到的。

金属的温床孕育出的灵魂。

出去的路格外好找，不是因为温雁忽然开窍，而是走出地下，他发现段永言已经把这里掀了。

迅速召唤来机甲，温雁果断加入战局。

帝星最新的机甲实力非凡，数百台机甲稀稀拉拉少了一半，剩下的还有三分之一缺胳膊少腿。

损失惨重......在温雁看到人类军团的刹那，这个念头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