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齐娘子打断他,“我的好相公,人是你的学生,不是你的儿子,他考上探花郎也是他的天资和拼搏,和你这个夫子有多大干系?回来给你说,你又要讲一堆大道理不许人去了,我们对他是有恩情不错,但你不要想着拿这份恩去拿捏别人,让别人成为你想的样子,他有他的路,我们有我们的路,你在意来在意去,难道你要对身边人扬言和他断了师生情,绝了他的官路吗?”

怀修永说不出话来。“我……我……”

他当然不会那样做,他虽不喜如今嵇临奚高中探花郎后的模样,也知道嵇临奚后面大抵会成为他厌恶的那种官,但也绝没有想过断了他的官路。

齐娘子瞥他一眼:“况且今日临奚已经把衣服换回来了,他还不够尊重你这个老师吗?”

怀修永没话说了,只甩袖哼了一声,片刻,他透过窗看了外面的嵇临奚一眼,“他敢不尊敬我么?昨日话都不敢与我说一句。”

面色却是缓和了下来。

窗外天色正好,嵇临奚正在带两个孩子玩,又过了半响,怀修永抵唇,看向齐娘子,清了清嗓子:“你这身衣服……他确买得不错。”

“钗子,钗子也好看。”

齐娘子笑了,撞了他一下,把他撞得一个趔趄,拿手撑在窗上。

“得了吧你,你是他老师,还能缺了你的不成。”

……

房中再没了声音,蹲在地上的嵇临奚将手中竹蜻蜓递给两个孩子中的一个,不动声色扶着双膝起身,见怀夫子出来,去自己房间里取了礼物,恭恭敬敬递上去,温顺道:“老师,这是从京城那里带回来的砚台与毛笔,望您喜欢。”

怀夫子看他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接过,“有心了。”

或许,妻子的话是对的。

嵇临奚走到今日纵有他们的帮助不错,可到头来靠的还是嵇临奚自己,这天下间想要考取功名的文士学子,大多数也无非也是奔着功名利禄、跨越阶层,自己个人的喜恶无法改变什么。

但有一点,他还是不想放弃。

他站在台阶上,手掌按在嵇临奚的肩膀上:“你高中探花郎,我与你师娘都很为你高兴,我俩只望你日后为官能为民做事,勿丢了一颗良心。”

“否则你就不要回来见我们了。”

嵇临奚垂首,轻声应是。

……

嵇临奚在上江镇待了五日,这五日里,他拒了外面邀约,陪着怀夫子去见认识的老友,喝几盏茶,又应岳天书院山长邀请,在书院里授了一节课,山长连连赞叹,“怪不得当初要去京城相府求学,如今气度与学识,堪称脱胎换骨,当初怎么不是我收他,让他落到你手里。”

边上的怀修永冷笑道:“当初我可是来找你的,是你自己说身边有学生了。”

山长一哽。

好像确实是这样。

第四日的时候,嵇临奚正在院里劈柴,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院门,怀夫子在书院里教书,齐娘子带着两个孩子去赶集市,来的是谁?

他起身来到院门前,透过门缝看了一眼,而后打开门,神色惊讶:“赵韵姑娘?”

外面正是许久没见,已经被他忘得干干净净的赵韵。

赵韵笑着道:“是我,听说嵇公子中了探花,来为你贺喜了。”

听此一言,嵇临奚更是惊讶,他打量着赵韵,发现对方比起从前有了不小的变化。从前的赵韵清丽坚毅,但周身是小女儿家的天真茫然,现在的赵韵,眉眼间多了利落的大方,只残留着两分少女稚气,那些茫然天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赵韵回头:“将贺礼送进去吧。”

那些人嘴里说着是,小姐,然后捧着手中的贺礼进了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