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霍念生来说,并没有察觉其中细微的差别。

他只是理解小朋友有自己的委屈陈文港比他小七岁,三年一个代沟,他们差了两个代沟还多。霍念生出国上大学的时候可能陈文港还在读小学,每次这样一想,把他看成小朋友也没什么问题。陈文港伏在他肩上,肩膀颤抖,霍念生想,他能有什么伤心事呢?

是被迫分手,是自伤身世,还是在哪里受了苛责。

或者为了什么别的原因过得不开心。

衬衣胸口处打湿了一片,先是温热,转为冰冷。霍念生拍拍他的后背。

这突如其来的伤心何其委屈,令霍念生都于心不忍起来。

霍念生脑海里浮现陈文港从医院拿了药,一个人走在萧瑟的街边的背影。

那张温和冷静的面具下总有一种隐蔽的紧绷感,藏着秘密和心事,不肯轻易示人。

过往学生露出好奇的眼神,霍念生把他带出展馆。

他们在建筑背后找了条石凳坐下。

阳光暖洋洋地晒在身上,温热而友善。

和煦的微风中,陈文港克制住了他自己的情绪。

霍念生的手帕拿给他擦了眼泪。这会儿他头脑冷静下来,把手帕捏在手里,似乎在歉然地思考该拿它怎么办。上次那个下雨天,他弄脏了霍念生的外套,还在他面前下车便吐。

陈文港自嘲地想,如果霍念生有洁癖的毛病,这辈子情缘大概就彻底没得续了。

似乎跟眼前这个人见面,总有意外发生。

既然如此就一笑泯恩仇了,她给了个笑脸。

两个人收拾了东西,结伴去学生食堂吃饭。

桌上游盈又有点解释的意思:“我也知道选修大课很多人不重视,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但这个小组作业占了期末成绩30%,我对它的最低要求是不要拉低我的学分绩。”

陈文港笑笑表示理解。

他是对着在场学生说的,眼睛反而没看陈文港。

他似乎很会拿捏这种腔调,既不正式过头让人觉得虚伪,也没调侃过头让人觉得轻浮。

加之这位访客看上去来头匪浅,年轻的学生们很吃这一套,深受鼓舞。

有小干事热忱地介绍,又说:“其实开始还闹过笑话呢,大家都没经验,想当然把所有的书贴墙摆,结果真的堆成了书墙,书墙又堆成书山,黑压压的人进不去,书也出不来。”

另一个比划着:“后来还是学长带着几个男生连夜整理了一遍,重新规划了空间,入库和出库的动线要沿着一个方向,货架跟货架之间要做出巷道。现在这样是不是就好多了。”

霍念生听得认真,手插在兜里望着教室,似乎在想象那个壮观又好笑的场景。

说话间有人敲活动教室的门,问能不能捐书,不过只有怀里一本。

小干事过去检查,看了眼却扭头喊陈文港:

“学长,麻烦你来看这本应该怎么办?”

陈文港闻声走过去,她手中是本烫金天鹅绒封皮的《泰戈尔诗集精选》。

厚厚的一册,装帧考究,印刷和纸张都很精良,能看出被保管得不错,簇新,除了扉页被墨水污染了一大片。可能是钢笔漏了还是怎么,黑色墨迹透过扉页,又染到第一页目录上。

书的主人是工艺美术专业的学生,解释:“我不是毕业生,这其实是我的设计作业。但一失手……唉,你们看到了,就成了这个样子。不收也没事,我就把它拿回去扔了。”

这种程度的污染,不影响阅读,只是十分遗憾,能看出原本投入了很多精力。

白璧有瑕似乎是着世间很少有人能坦然接受的遗憾。

越是美好的东西,那一丁点破碎就越让人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