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起雉奴,说:别跟这位绿眼睛叔叔较真,他是在逗你玩。
雉奴愤愤道:他倘若能把我阿娘找回来,我可以任他玩!
燎烟看他的红耳朵,心中也愤愤,个大老爷们跟个小朋友没轻重,就对雉奴说:玩耍自是有来有往,下次他再敢揪你,你揪回去!
雉奴便高兴了:好!荧郎这话我爱听!
燎烟佯怒:没大没小,叫蒋叔叔!
雉奴像只小鸡啄米一样:荧郎!就荧郎!
燎烟转为笑眯眯看着欢呼雀跃的雉奴,心里则打起了另一份小算盘。眼见他与毕知梵的“邻里”之间会常往来,雉奴的苦日子这才哪儿到哪儿?他先前隐隐觉得雉奴性格有些问题,需要毒打长记性。他确实不方便,以及下不去手,就打算给他物色个教父,让倒霉的教父替他唱白脸,他则插着腰唱红脸。让别人替他给大棍子,他给雉奴大红枣,完美!毕知梵确实是个好人选。
当然,纵观毕知梵个人经历,人也必是有些毛病的。把一大一小有些小毛病的人撮合在一处磨合,他岂非就能清静许多了?当个甩手掌柜,时不时爬一爬道德的巅峰,再对这二人指点江山,想一想就很惬意风流。
而且四岁了,雉奴却一个大字都不识。莫文山三岁时都能背诗三百首!
于是雉奴虽窝在燎烟怀中高兴着,却莫名打了个哆嗦。
毕知梵在东都过起了异常有盼头的日子。本来,他作为新秀混在朝堂,在一堆贵胄精英的社交活动里被绵里藏针地针对过几次,类似打个马球对方都要犯规,宦官裁判却总会选择性瞎。都是小龃龉,想赢就直说对不对,他又不是输不起?关键很恶心人啊。是连发癫的陈节度使都不会干的龌龊事。
导致从偏远乡下安南来的新任大节度使毕知梵,已经买好了一沓的麻袋,时间路线以及打手都挑好了。
然后巨大的政权团体中心,等着挑事的或者观事的,只看见风平浪静,打过去的水漂全沉了,最终什么事都没发生。令他们居然有些小失望。
毕知梵就像个肚量很大且很好说话的普通杂胡,再多的小鞋想给他穿,他是既不穿鞋也不对发鞋的人发癫,像极了一个迟钝的呆子。于是春风得意、和蔼可亲,也不搞鬼蜮伎俩的毕知梵,被门下省的南门宰相们敲定了枭狠有城府的批语。好相处却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
其实,毕知梵自打在东都遇到燎烟后,心情便是非同一般的舒畅。他认为跟一帮何不食肉糜的家伙们较真,不光会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更重要的是有失好运道。才决定从本来的猛人路线走亲和人的路线。
实在厌烦蔓延的晦气会沾着他,再沾到燎烟这处。
更何况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有人盯着的。
毕知梵毕竟也算一号人物,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会符合身份与行为逻辑。比如鞭炮跟烟花,灯笼挂街道,都可以用天子恩德、侨居新宅后的庆祝事宜来解释。哪怕这些跟天子与赏赐没太大关系,确实与他的私心有关系,也不能让人轻易地窥探他的私心。
他的计划里,花费巨资挂满的街灯,装点百年老树,给自己加持些英武不凡的光,是想让再相遇的燎烟能对他一眼惊艳,再见倾心。以彻底洗刷先前在燎烟那里当了两个月废物瘫子的耻辱。
是真的耻辱啊!
万万没想到开屏给了个想装瞎的人去看,无异于开了个寂寞,恨得毕知梵牙根骨有点痒。
被燎烟轰出家宅后,毕知梵沮丧地回到了自己金玉满堂的豪宅里。他冲进库房,不断扒拉天子送的锅碗瓢盆,扔进箱子里打算全给燎烟送过去,同时喃喃自语:“也许得下重药。”
他的副手心疼这些金银制的宝贝们,能换多少粮草啊!却也不得不假装问一声:“何谓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