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茗又想起祖父临终前的话:世俗情多飘渺,你大可以把心短暂地借出去,但绝不能让任何人占据!

将要枯死的野兽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几欲将他也折断。

睚眦欲裂的老者逼他立下毒誓。

陈茗跪倒地下,垂首掩泪。

他走出房门,所有人因他酷容胆寒,皆退。只有燎烟上前,说:哥哥,我想抱抱你。

燎烟紧紧地拥抱他,安慰他说:“哥哥,人的拥抱能治愈世间一切的悲伤。以后不高兴了,我就抱抱你。”

祖父说,王道无亲,需绝人伦。越是身居高位,越要顺应天道。

纷繁乱杂的夺权大战,他父要杀他,他母咒他,他庶弟们虎狼熊胆,都被他斩杀。

燎烟说:让我抱抱你。

墙头上的燎烟尚未离去,拢着袖子在寒风凌冽中目送他的郎主,面无表情。

陈茗心中亦无动于衷。这便是权势的好处,情飘渺让人恨海情天,让人生死相许。

泼天的权力也是可以的嘛。

陈茗走后,河东道由他几位堂兄弟相互掣肘,代为坐镇。文武官僚螺丝钉般替他治理领土,莫文山则成为垂帘旁听的人。陈茗并未授他摄政之权,但授他旁听一席。

对莫文山以及莫家子弟来说,这已足够。

燎烟倒是思考要不要趁着现在离开,但他一无籍贯,二无路引,连城门都出不去。更何况陈茗滴水不漏,把安槐藏进了他看不见的地方。自从他喂过他一顿大闸蟹,他怎么唤安槐都不出来。

万一再来一次逃妾事件,逃不是重点,重点是逃不掉被抓之后,燎烟怀疑陈茗对他的禁锢会更加苛刻。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燎烟那奔放的雄心就哗啦啦稀碎地泄掉了。

不论他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这里,总会有回去的途径,燎烟想,哪怕踏尽三川五湖,总会有奇遇。

他已失去爱陈茗的勇气,绝不会再失去热爱生命的勇气。

他的热爱要教天知晓,才不枉人来世走一趟。

陈茗走后,燎烟也并不好过。那些姬妾们一两个愁云惨淡,这下可好了,郎主打仗,他们的吃穿用度全要被缩减一大半。万一郎主战死……呸,万一,他们就成了浮萍浪花,呜呜呜呜。

于是一个两个都去了佛堂拜佛道观拜祖,为他求福。

燎烟更他妈倒霉,被肖福押着去陈家祠堂。每天双掌合十,对着浩浩荡荡的列祖列宗们,至少要为郎主念一个时辰的祝祷词。

屋外还设有画师绘像,每天准点报道!

摆桌子,铺画纸,压镇石,磨画彩,拎着笔,昂起头,然后眼巴巴看燎烟。

莫文山为了做样子,路过几次,也一样做过几次。但莫文山看燎烟的眼神,怎么说呢,也说不上来,实在是太复杂了。

跪坐的燎烟:“……”

行吧,陈茗陈郎主,算你妈的牛。提线傀儡都能被气活的牛!

毕知梵就是在这期间醒来的,准确来说,是在陈茗走后当夜就醒了。

这一天,燎烟累了,沉沉地熟睡过去。不用再应付这人喜怒无常式的恩宠,也不用猜测他时不时的找茬,到底是逗乐子还是来真的。

燎烟也算想开了一点,拿陈郎主当一个好用的按摩棒,算了,炮友吧……算了,大boss吧。

让他满腔的情与爱无处安放的贱人。

就在梦里骂咧咧逮着某个神仙侮辱,这梦稀巴碎,又逻辑自洽极了。他除了侮辱神仙,还能侮辱陈茗,让他跪在自己脚底下,燎烟一巴掌过去,陈茗居然问你手打得疼不疼,不疼可以再来几下。一会儿陈茗变成青面獠牙的修罗大鬼,要将他吞吃入腹,燎烟逃跑不成干脆抄起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