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谢景怀里,没有像之前那般大哭。
只在听到钟鼓声忽地缩到谢景的怀里。
谢景垂眸看他,神色一如既往地沉静。
他没有安抚,只是稍稍挪了挪怀中襁褓的位置,将高澈抱得更牢靠了一些。
灵堂前,哀乐声声。
满朝文武一字排开,面色肃然。
仪式结束后,百官散去。
太后的葬礼极尽隆重,持续了整整三个月。
自寿安宫起灵,百官守夜,文武跪送。
举国上下,皆着素服,京中商贾停业,寺庙日夜诵经,寒钟不息。
高显虽未亲临丧仪诸事,但下旨极严,所有礼节必须按国丧规格办理,连绵三月,不得有误。
这段时间,高祈渊一直在养病。
半个月后,静心寺山门大开。
晨钟初响,山间雾气未散。
高祈渊跪坐蒲团之上,脊背挺直,身形清瘦。
他身着粗布僧衣,胸口的伤尚未痊愈,但坐得笔直,神色恭敬。
佛前青烟袅袅,一旁的主持已执起剃刀。
谢砚礼牵着秦九微走进寺中,身后是谢惊春、谢景和谢珏,皆着素服。
谢珏扑闪着眼眸,小声唤了一句,“祖父。”
高祈渊唇角轻轻一动,眉眼微弯。
他没有说话,只低下头,朝佛祖三拜叩首,随即端正跪好。
主持轻声宣诵佛经,随后执刀缓缓落下。
“从今日起,削去尘缘,断离诸相。”
剃刀贴上头皮,一缕乌发落下。
高祈渊面容平静,神色清明。
自此剃度为僧,法号祈安。
从今往后,长灯为伴,佛前礼拜,尘缘皆断。
剃度已毕,主持遣众人退下。
谢砚礼牵着秦九微的手,正准备离开。
身后忽然想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谢施主。”
禅房中。
高祈渊身着灰布僧衣,盘膝坐在蒲团上。
头发已经剃去,眉目清瘦,脸上的疤痕犹在,却多了几分脱去尘俗的宁静。
高祈渊抬眼看他,目光温和清明,“你可想恢复你的身份?”
“不想。”谢砚礼未有迟疑,坦然开口。
“为何?”
谢砚礼垂眸,“我喜欢如今的日子。”
和妻子,孩子们守在一起。
“而且,谢砚礼这个名字,我也已习惯了。”
高祈渊垂下眼帘,指腹轻轻摩挲着缠在腕上的一串旧檀珠,
他看得出,谢砚礼没有野心。
不,是从未有过。
哪怕身世已明,皇室血脉正统,却依旧不曾生出半分觊觎。
他始终将家国大局,看得比自身更重。
皇位一旦动荡,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晋经过那样一场大战,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如今最需要的便是喘息。
与民休养生息,与国修身立德。
高显勤政惜民,不惧谏言,他不是个昏君。
高祈渊轻轻吐出一口气,抬手合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