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高显动了动睫毛,脸色虽仍苍白,但眼睛已经睁开了。

目光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迷离。

片刻后,高显的眼神才逐渐聚焦。

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力气。

太后连忙转头吩咐侍女:“快,给皇上送汤药过来,让太医再仔细诊治。”

整个殿内,原本压抑的气氛稍稍缓解了一些。

太医们立刻上前,俯身为高显把脉。

细细诊了片刻,张太医低声说道:“脉象尚可,伤口未见恶化,只是皇上气血大损,需慢慢调养,暂不可动怒,更不可操劳。”

“臣已经配好了调理气血的汤药,按时服用即可。除此之外,还需让皇上多静养,稍后臣再开几副补益的方子。”

太后见状,稍稍放下心来,吩咐道:“那便依太医的吩咐,快些煎药过来。”

很快,小太监端着药进来。

喝过药后,高显的脸色好了许多。

但仍是苍白的,而且从他醒来后,一直没有开口。

太后忍不住多看了高显一眼。

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暗暗猜测,刚才太医提到的那些话,他听了没有?

若是听到,又听到了多少?

高显看到太后的目光,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

他开口,声音轻得仿佛一吹就要散。

“母后,刚才,朕都听到了。”

太后瞬间一慌,连忙上前:“显儿……你不要想太多,太医只是一时说的,未必……”

“咱们可以遍寻天下名医,总能治好,总能有办法的。”

高显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

他抬眸看着面前的帐幔,眼神平静无波。

“母后,不必担心。寿命有长短,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活好这十年。”

“至少,如今朕还在。”

太后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的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手绢紧紧捂住嘴唇。

她的显儿,从小就身体弱。

连冬日稍凉的风都受不得,那时她常常整夜守在床边,听着他的咳嗽声流泪。

她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长大。

可万万没想到……竟会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

一想到这里,太后便只觉心如刀绞,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魏嬷嬷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太后。

太后哭到不行,相比之下,高显仍然镇定着。

他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谢砚礼,声音低而平静:“你来了。”

这段时间,他和谢砚礼几乎就没有再见过。

虽没有兄弟相残,但到底也有了隔阂……

他们都做不到,当这件事不存在。

好在,谢砚礼还愿意赶过来看他。

二十年的情谊还在,只不过,气若游丝了。

谢砚礼轻轻颔首,轻唤了一声,“皇上。”

随后就再没说话。

高显心中叹气,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谢砚礼的身后。

见他身后空荡荡的,不由再次垂眸,掩去心中的情绪。

他早该知道的。

她不会来。

她说过,她恨她。

谢砚礼自然也注意到高显的目光,心中涌起几分不悦。

“皇上无事,微臣也就放心了,便先告退了。”

太后轻轻点头,高显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