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作为不收治病患的二线,检验科并不受领导层重视。绩效奖金经常停发,平均薪酬常年垫底儿。和儿科,超声科,并列为三大穷科。

不仅没钱,还没成就感。段二爷的保安都能收到锦旗,但没人在意病理报告的落款。

就这样一个破烂地方,还在不停内卷。别说作为知名三甲的二院,就连社区医院,检验科都要求全日制本科学历。而只有大专文凭的王泓,尽管在这里勤恳奉献15年,也没评上过任何职称,一个月不过六千块钱。

王泓这个名字,在名利场上可能没含金量。但在各科医生之间,她口碑非常响亮。如果把治病比喻成打仗,那检验科就是侦查连。如果把诊断比喻成破案,那王泓就是神探。作为科室里的狄仁杰,她每年能亲手检测出上百种病菌。

博士请教大专,这听起来可能有点玄幻。不过在医院各科之间,可谓隔行如隔山。

上午十点,正值门诊的高峰时段。护士站水泄不通,各个窗口都排起长龙。

耳边是病人和家属的吵闹,什么时候取报告,化验标本送到哪儿。交款的拿药的,处处人声鼎沸。

陈熙南刚值完一个夜班,挂着俩大黑眼圈。拖着脚步穿过人群,径直坐上急诊的电梯。

电梯门缓缓闭合,像一个安静的盒子。数不清的喜怒哀乐,都被关在了外头。

他疲惫地靠在厢壁上,打了一个狂野的段式哈欠。

陈熙南原来打哈欠的时候,习习用拳头抵着嘴。段立轩总拿这事儿笑他,说他‘夹夹咕咕’(扭捏)。

他反问什么样的哈欠不夹咕,段立轩就给他倾情示范了一把。首先不能拿手挡,其次嘴要张得大。最灵魂的,是要打出声来:“á~à~!”

疲惫不能闷着,一定要释放出来。相应的,哈欠声越大,人就越解乏。

于是一向文静的陈大夫,最近天天张个大嘴啊啊。上周还因为这事被患者投诉,说他没有专业素养。跟医务科掰扯半天,最后还是扣了三百块钱。

“á~à~!”透过一大滴眼泪,他看向门上的LED。

红色的数字跳动着,最终停在6楼。细菌室位于走廊尽头,白色的小铁门,两扇大玻璃窗。

他拎着段立轩硬塞的燕窝礼盒,不知道同事间算不算贿赂。轻手轻脚地走到玻璃窗前,往里窥探着。

屋里三个人,白大褂蓝帽子。靠窗坐着一个女医生,正用扫码枪输信息。看着还很年轻,脸颊膨膨的,平易近人的样子。

陈熙南在脑子里比对了下介绍栏的照片,认出了她就是老狄。敲了敲窗户,微笑着点头致意。

老狄看到他,起身拉开门:“是神外的陈医生?进来吧。”

说罢扭头去拿了一大盒玻片,那是保活的组织涂片。放到显微镜旁,单刀直入地询问:“有没有艾滋或白血病?做过大手术没?”

“HIV没有,一入院就查过了。怀疑过血液病,但那边也没线索。过往状况,就不大清楚了。”陈熙南怕打扰到别人,声音压得很低。混在身后的电话声里,基本什么都听不清。

但老狄的耳朵好像特别灵,一边听一边点头。等他说完,也不卖关子:“咽拭子和耳流液里都发现了丝状菌,疑似烟曲霉。”

曲霉,作为一种常见真菌,广泛存在于土壤、空气、植物、动物身上。曲霉属有几百种,很多都耳熟能详。比如黑曲霉用来生产柠檬酸,米曲霉用来酿酒醋。烟曲霉会感染支气管,黄曲霉是高危致癌物。

正常人对真菌有免疫能力。但一些免疫崩溃的群体,比如艾滋病、骨髓移植患者等,这些真菌就会扎根进血肉,四处繁殖啃噬。

像保活这样病重的,免疫已经全崩了。真菌感染并不奇怪,陈熙南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