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角度来说,巴黎是不堪的。另外一些角度,巴黎也是浪漫的。这里社会包容度高、街景文艺古老、还有美味的甜品和面包。
他俩可以手拉手地逛街。可以在公园的长椅上深吻。可以在塞纳河游船上,脸对脸地吃午餐。随便怎么亲热,没人稀得盯着瞧。俩男人?多新鲜呢,这可是巴黎。
段立轩甚至打算延长签证,陪陈熙南到回国。但俗话说,不如意事常八九,蜜月总有度完的那天。
那是他准备去更新签证的头一天,傍晚照常去接陈乐乐下班。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四下卖着呆儿。没一会儿路过个西装男,皱着眉打量他。段立轩从墨镜上瞪回去,警告地指了指:“牙缝子大得进苍蝇,少他妈臭装B。”
那西装男冷笑着走了,但段立轩心情不美丽了。在脑子里骂骂咧咧,疯狂地搞种族歧视。看到个大肚腩,骂他尿尿看不见吊。看到个大老黑,骂他嘴唇子够切三盘菜。看到另外一个西装男,又骂他鬓角子秃到莫斯科。
在脑子里埋汰了一大圈,看到了从医院出来的陈乐乐。穿着休闲灰西服,茶色小皮鞋。细瘦修长,秀隽得像杂志模特。半长发随意后拢着,额角耷拉下来一绺柔软的鬈儿。落尾眉下一副细边眼镜,沾点法式的罗曼蒂克。
他噌地站起身,像在一泡牛粪里看到了钻。刚想上前,一个男人顺着医院门追出来,和陈熙南搭起话。
那是个相当英俊的白种人。金棕发,蔚蓝眼,雕塑脸,没有秃鬓角子。和陈熙南一边高,穿着雪丽的白大褂。
两人在原地交谈了会儿,哈哈地笑起来。笑得高贵矜持,像两个王子。
段立轩又不高兴了,比刚才还不高兴。但他没有上前,沉着脸坐回长椅。和那个雕塑脸比,他隐隐觉得自己上不得台面。半句鸟语不会的,不想凑上去给陈乐乐丢脸。
好没影儿的,他憎恨起巴黎来。溪原给了他段二爷的光芒,而巴黎则把他打回成没文化的流氓。他坐到看不见吊的大肚腩后边,希望不被陈乐乐看见。
但没想到陈熙南属雷达的,仅瞟到一只脚便能认出他来。挥舞起手臂,歪着脖子招呼道:“二哥!”
段立轩没办法,只得起来点了个头。那俩人继续笑着交谈,肩并肩地向他走。
说着听不懂的天书,哐哐嚓嚓。又都是西装革履,巍巍峨峨。两个大高个儿,简直像两辆大火车。迎着夕阳,朝他轰轰地开着。
段立轩有点想逃,但后背是阳光滚烫的手掌。推着色厉内荏的自己,强撑着装相。
“这是我的临床带教,Fernand…”陈熙南怕段立轩听不懂,直接音译道,“费尔南医生。”说罢又对费尔南介绍:“My better half.(我的另一半)”
费尔南热情开朗地伸出手,笑眯眯地打招呼:“Pleased to meet you.(你好)”
段立轩伸手回握。吭哧了两秒,挤出唯二会的法语:“崩丝袜。(bonsoir,晚上好)”
第82章 风雨同舟-82
即便这是一句简单到不行的法语,还是赢得了费尔南的好感。一双温柔的蓝眼睛,洪流似的要把人淹没。摁着胸口微微摇头,一脸‘我心都要化了’的损出。
他非常健谈,屁嗑儿多得不要钱。一会儿夸段立轩东方美,一会儿说陈熙南有品位,后边又说自己喜欢熊猫和宫保鸡丁,还有明年打算去爬长城。
段二爷虽说文化程度不高,但装逼技术不错。背剪着手,站得挺胸抬头。陈熙南给他翻译,他就大大方方地笑。直视对方的眼,不闪躲也不露怯。穿着一件米白的斜襟衫,盘扣上挂条翠青的压襟十八子。在晚风里微微摇曳,像一串神秘的东方古谣。
费尔南对段立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