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瑕缓步走过去,待推开门,看到?屋内那一片更为鲜亮喜庆的红,只觉刺目。

沈玉娇避开他投来的目光,再看院中那道穿着大红喜袍的高大男人,他也正直勾勾朝她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谢无陵上前疾行两步:“娇娇。”

却被常六爷一把拉住,不让他冲过去。

沈玉娇朝他扯了扯唇:“没事的。”

谢无陵见她强颜欢笑,心?头好似被什么撞了下。

红袍下的拳头紧紧攥着,他咬牙:“我就在外头,若是他敢动你半分,你尽管喊我。老子今日就算不要这条命,也定和他们拼了!”

沈玉娇还想再说?,身侧响起裴瑕沉金冷玉般的嗓音:“玉娘,进屋。”

纤长眼睫轻轻颤了下,沈玉娇回眸,只瞥见男人神?色淡漠的侧脸。

他大抵是不耐烦了,亦或是……心?头也有怒意?

他的心?思一向?深沉难辨,不似谢无陵那般喜怒哀乐全在脸上,遂也没再多想,随他进了屋。

房门合上,屋内没点灯,只窗外投进一点点昏朦的光。

看着裴瑕负手站在屋内,周身气度与此处格格不入,沈玉娇恍然意识到?,原来这屋竟这么小

好像初次在这间?屋醒来时?,她也觉得这屋小。但后来习惯了,竟也不觉得小了。

缓步走到?桌边,她熟练地拿起火折子。

为着新婚,原本那个简陋的灯盏被收进杂物间?,桌上摆着的是一对粗壮的龙凤喜烛。

沈玉娇知?道此时?点起这对龙凤喜烛,未免不合时?宜,但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其他蜡烛,只好硬着头皮点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屋内很快亮堂起来,大红喜帐、大红床单被褥、大红的双喜窗花、大红的龙凤喜烛,满目大红,辉煌鲜亮,喜气洋洋。

她原以为今夜的局促,应当是和谢无陵在新房里独处时?。

未曾想到?,却是和从前的夫君,彼此沉默着对峙。

细白指尖揪着喜服,迟疑片刻,沈玉娇抬眼,看向?那始终站着的白衣郎君:“守真阿兄,坐下说?吧。”

裴瑕扫过这间?狭窄却精心?布置过的寝屋,视线在书桌旁那张长椅略停,薄唇轻抿,到?底是走过去,掀袍而坐。

沈玉娇也在他对面坐下。

不知?为何,当他那双幽深狭眸静静看来时?,心?底蓦得一阵心?虚。

可她有何好心?虚的呢?

是她想颠沛流离,流落异乡么?是她想不安于室,另嫁他人么?是她背信弃义,对不住他么?

没有,她没有对不住他,自?然没什么好心?虚的。

反而是……反而是他裴家……

沈玉娇以为自?己已?经?能心?平气和了,可想到?那场大雨里,她被人用匕首指着脖子,险些丧命。想到?她独自?一人被抛在林间?的恐慌与无措,想到?逃亡一路上的洪水、瘟疫、劳累、饥饿、病痛、担惊受怕……

胸前诸般情绪如潮水般激烈翻涌着,她搭在膝上的双手,都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再次抬头,她眼眶微红,哽噎开口?

“你如何寻到?这的?”

“你怎会沦落至此?”

两道嗓音几乎同时?响起,对座t?俩人皆是一怔。

待触及她泛红的泪眼,裴瑕眼波轻动,而后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递给她:“玉娘,不用怕了。”

沈玉娇看着那方洁净的丝帕,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我不怕。”

没什么好怕的。

若今日来的是裴氏其他人,她或许会怕,可面前之人,是裴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