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午后, 阿瑜和阿瑾带着他在院子里疯玩,累着了。”

沈玉娇手中?牙篦沾着香露, 不紧不慢地梳着发:“今日你晚归,他睡下前还问起?你,爹爹怎么天黑了没回来,是不是被妖怪捉走了?我哄了好半晌,他才肯睡,实在缠人得紧。”

“他这么小,知道什么是妖怪?”

裴瑕已走到她身侧,从铜镜里望见两人的身影,大?掌搭在她肩头,弯下腰,镜里便出现?他们相依的脸庞。

沈玉娇道:“应当是听阿瑜说的,她现?下正是好奇的年纪,总缠着我阿嫂给?她讲故事才肯睡。”

小侄女阿瑜已经开蒙,能?识字能?背诗,平日里阿瑾和棣哥儿?就爱跟在姐姐屁股后头,像两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那再过两年,也轮到我们给?孩子讲故事了。”

裴瑕漫不经心地说,视线始终望着镜中?两人的模样。

黄澄澄的铜镜里,男子剑眉星眸,挺鼻薄唇,女子蛾眉杏眼,肤若桃花,当真是天造地设的良配。

沈玉娇自然也察觉到裴瑕凝视镜中?的目光。

他停得太久,仿佛沉溺其中?。

从那场宫变之后,他的心思好似愈发深沉,对旁人倒还是一贯的澹然平和,但私下与她相处,细枝末节间总透出些过分的占有欲。

譬如现?下,他接过她手中?牙篦,替她梳着发,忽而提议:“待下回休沐,寻个画师入府,给?你我作幅画如何?”

沈玉娇怔了下:“你丹青妙笔,何须另寻画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近两年也画了不少人物画,画中?之人无一例外?,都是她。

无论春日赏花、夏日下棋、秋日打?盹、冬日赏雪,种种模样,皆入他的画笔,惟妙惟肖,秀美灵动。

她曾提议将?棣哥儿?也一同入画,都被他拒绝了,说是不擅画孩童。

沈玉娇知道这就是借口,大?人都能?画,那么丁点大?的孩子怎么画不成。

却也不好多?说,他不画,她就自己画。

虽说没他画的好,但闲来无事翻一翻,倒也别有一番生?趣。

“我不擅自画。”

裴瑕替妻子梳着头发:“且你我一同入画,叫旁人来作,更?为明?了。”

不过一件小事,沈玉娇倒无所谓,“你安排便是。”

又看了眼天色:“不早了。”

“还有最后一绺。”

修长掌心握着那一绺柔顺乌发,裴瑕慢慢梳着,倏地出声道:“陛下下了赦旨,免那人死罪,改为流放。”

他说这话时,视线始终看向镜中?。

果不其然,他看到妻子轻颤的眼睫。

她垂下眼,很t?轻地嗯了声:“多?谢你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娘糊涂了。”

裴瑕握着她的发:“你我夫妻,何须为个外?人道谢。”

沈玉娇默了瞬:“以?后不说了。”

稍顿,又问了句:“流放至何地?”

裴瑕眼波轻动。

说起?流放之地,他本想着谢无陵生?于江南,那便往南边送,黔州、岭南、琼州皆可。

但没想到淳庆帝却将?谢无陵配去了燕北。

燕北苦寒地,气候干燥冷冽,一年里有半年积雪覆盖,剩下半年则是无休止的异族侵扰。

尽管有燕王镇守北境,戎狄不敢大?规模进攻,但一些偷偷摸摸的小摩擦却未曾断过,隔三差五就得出兵打?一顿。

被流放燕北的罪犯,大?多?做些修城池、挖战壕、修葺兵器战甲之类的苦役,虽无岭南琼州的瘴气困扰,但天寒地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