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帝背靠着宝蓝色绫锻大迎枕, 每日针灸吃药,仍是口歪眼?斜, 动?弹不得。
太监总管冯安跪坐脚踏一侧,替他按摩手脚。
裴瑕坐在床头不远,替他念着今日的奏折。
他声线泠泠, 如玉石坠锦, 既有年轻人的朝气, 又?有不符这个年纪的平静沉稳。
昭宁帝很喜欢裴瑕给他读奏折,不疾不徐, 娓娓道来?, 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心安。
今日奏折读毕, 一旁小太监奉上香茗:“裴承旨, 请。”
“有劳。”裴瑕接过, 浅啜两口。
昭宁帝歪着脑袋,半晌才?睁开双眼?,苍老嗓音又?长又?颤:“说来?说去, 还是那么一回事。朕还t?没死呢,他们?一个个就斗成这样……嗬嗬!”
裴瑕慢声道:“皆因上月巫蛊之祸, 闹得朝野内外人心惶惶。如今人心浮动?,朝政堆积冗杂, 陛下也?是该拿个主意了。”
自中风以来?, 朝廷众臣纷纷催促昭宁帝定下监国?皇子,唯独裴瑕从未表态。
可?如今, 连裴瑕裴守真都表态了。
昭宁帝心有不悦,斜着眼?睛乜他:“你以为朕该选哪位皇子?”
裴瑕静了片刻,垂眼?:“臣以为,二殿下。”
昭宁帝嗤了声:“倒不奇怪。”
“是,除了东宫那位,二殿下既贤又?长。且他行事稳重,御下宽厚,朝野中颇有名望,较之其他皇子,更宜稳定人心。”
裴瑕坐姿端正,嗓音也?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年之计在于春,而今已是四月,春回大地,万物勃发。中原的百姓们?忙着春耕,沿海的百姓出海贸易,北境冰雪消融,商路也?畅通,恢复往日的热闹。然中原有水患、山匪,沿海有倭寇、海盗,北境有草原诸部,虎视眈眈。待到水草丰茂,也?是他们?在边境大肆抢掠之时。若长久无人在朝中主持大局,难免叫那些贼匪野心膨胀,愈发妄为。”
“陛下,您是皇子们?的君父,更是天下百姓的君父,臣请陛下为天下计,为百姓计,为大梁万世太平计。”
昭宁帝默不作?声。
都说忠言逆耳,从前沈丞相谏言,句句忠言,但着实逆耳。
可?裴瑕这人总有本事,讲大义的同时,又?叫他颇为受用。
“老二他,的确比老三要争气些。”昭宁帝喃喃道,语气却仍有一丝迟疑。
裴瑕看了眼?龙榻上那形容憔悴的皇帝,缓缓放下手中杯盏,淡声道:“陛下,淑妃娘娘再像故人,终不是故人。”
昭宁帝眸光霎时锋利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瑕见状,起身朝昭宁帝挹礼:“微臣自知僭越,然陛下您先是天下人的君主,才?是后宫妃嫔的夫主,皇子们?的父亲。该断不断,反受其害,微臣斗胆,还请陛下尽快决定,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
昭宁帝深深看着面前这一袭绯红圆领长袍,风姿卓越的年轻臣子,良久,似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太子,太不争气。”
裴瑕仍是挹礼的姿势,低垂的眸底闪过一抹讽意。
自幼丧母,父亲厌弃,母族于景王之乱中尽灭,如今妻族也?被?夷九族。
被?折断羽翼的凤鸟,在风雨中苟延残喘,那亲手折断它双翼之人,却叹一句,它不争气。
当真是,无情帝王家?。
又?一阵长久静谧后,昭宁帝终是开了口:“冯安,替裴爱卿磨墨罢。”
太监总管面色微动?,低低应着:“是。”
裴瑕起身,朝一侧让了让:“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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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太监总管冯安传皇帝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