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儿子突然写了一封家书,说近来贩了两船上好的丝绸到福州,全都被陈千户的管家看中买下来了,付了现银,因是大买主,他便亲自押着船去交割,那陈管家居然直接将船引到了福州水师的军港码头停泊,他当时还纳闷呢,心想给将士们裁衣裳,怎么可能用丝绸这么贵重的衣料呢?谁知陈管家叫了百来个水兵来,将两船的丝绸全部抬进了停泊在港口的战船上!我儿子不敢吱声,回到榻房,又看见陈管家来榻房购买瓷器,两天后,就听说陈千户带着福州水师支援台湾去了。”
“他觉得疑惑,暗中向榻房相熟的经纪和游商打听此事,人家告诉他,陈千户以出兵或者巡海的名义走私货物,早就不是什么秘闻了,还说整个东南沿海,类似陈千户这样假公济私的官员不计其数,大家心照不宣而已。所以海禁误国啊,正经的海商被砸了饭碗、工匠失业,港口没落,好处全给走私海商、太监、贪腐官员们得了,祸国殃民……”
这老经纪的儿子将福州的见闻写在信中,没过多久,邸报上就登了福州水师的援军全军覆没,还有陈千户的请罪文书。然后儿子就神秘消失了,连着几月没有来信,老经纪亲自去了福州寻儿,也毫无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家中老妻有病、孙儿还小,儿媳妇整日哭泣,失去了顶梁柱,总不能坐吃山空,不给孙儿留些家产吧?所以老经纪为了家族生计,重新开始做起了经纪行。
老经纪一生如此坎坷凄惨,众人闻言,许多感情丰富的人都跟着流泪,其中就有外硬内软的曹核,曹铨看着儿子哭天抹泪的样子,心想我若死了,这讨债鬼儿子也就哭成这样了。
凤姐更是哭的梨花带雨,说道:“老丈,你怎么不去报官呢?”
老经纪抹了一把辛酸泪,叹道:“就像刚才说的,官官相护,陈家势大,还有亲家靖海侯护着,我去那里告?我一把年纪了,活够了,进京敲登闻鼓告御状都不怕的。可是我有牵挂,家里有老妻幼孙啊,若真告起来,我的家人恐怕都要去地下和儿子团圆,所以我非但不敢报官,连儿子最后一封信都烧了,就怕给家里招祸。”
“苍天有眼!一年后陈千户被凌迟处死,陈家灭族,我还去了福州看陈千户行刑,刽子手好刀法,一刀又一刀,那陈千户被割的几乎只剩下一个骨架了都还没咽气呢,真是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