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厢带着长房的贺礼进了屋。
春寒料峭,即便进入了三月,日子?还未暖起来,又或许是夏芙怕冷,屋子?里还烧着炭火,老太太将?孩子?递给乳娘,乳娘给安安喂了奶,哄着她睡觉,夏芙看着那些首饰衣裳发呆。
她一双眼瘦得跟两个黑窟窿似的,没一点精神?气。
老太太看她这个模样,眼眶泛酸,
“芙儿...我与你商量个事。”
夏芙没有?看她,目光移向摇篮里的安安,木讷地?问,“什么事?”
老太太坐在?她身侧,拉着她垂下的那只手腕,低声道,
“芙儿,安安已经半岁了,我想?着你不如再跟明昱生?个孩子?吧,给安安生?个弟弟,她将?来也有?嫡亲的兄弟撑腰...”
夏芙听?到“明昱”二字,神?情一晃,随后就僵着不动?了。
她什么都没说,将?孩子?交给乳娘,独自上了榻。
风声猎猎,杏花春雨,这一夜还是睡不着,老太太的话不停在?她脑海盘桓,她想?起他的温柔,他的强大,他与她唇齿相依。
就是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让她始终无法在?怀孕后将?这个人从?心里挖掉。
她竟然在?与程明祐成亲的婚床上想?别的男人。
夏芙惭愧又羞耻。
好不容易到凌晨眯了一会儿,做了一个梦,梦里程明祐忽然从?地?里爬起来拉扯她,叫她跟他走,她不肯,拼命求救,忽然间?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云雾里幻出,朝她伸手,
“芙儿,你过来。”
夏芙望着他,那身影像极了程明昱,可那张脸是空白的,吓了她一跳。
饶是如此,她还是义无反顾朝他的方向扑去,可惜每进一步,他就后退一步,夏芙绝望极了,怎么都够不着。
人就这么醒了。
天蒙蒙亮,雨势未停,廊庑湿了一片。
夏芙晨起先问过孩子?,孩子?尚在?睡,丫鬟伺候她漱口,洗了一把脸,天依然灰沉沉的,丫鬟点了一盏灯过来,见她心情郁郁,劝着道,
“夫人,长房那边不是送了许多新衣裳来了么,要不,咱们换着穿穿?”
夏芙来到梳妆台前。
已不知多少时日不曾打扮过自己了,夏芙坐在?铜镜前,突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住了。
那张脸极为陌生?,陌生?得她差点认不出来。
颧骨突出,两颊的肉往内陷,眼底没了一丝灵气。
他会认得出来吗?
此般模样如何与他重逢...
不不,夏芙猛烈地?摇头。
丫鬟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堕马髻,拿出一身海棠红的长褙子?,夏芙不敢穿那么艳丽的衣裳,换了一身湖水绿的素褙子?。
这里是京城,不是弘农老宅,兼祧的事一日不公布,夏芙不好出门。
可今日她不知为何,胸口发闷,如同栓了块石头似的,整个人往下坠,只想?出去透口气。
“我去后花园里走走吧。”
撑着伞,谁也看不清谁。
夏芙带着兜帽来到南府的后花园。
程家南府人稠地?窄,哪怕是这样的雨天,四处来来往往,人烟不绝。
夏芙选了假山上一处亭子?坐下来。
石阶被雨水洗得锃亮,地?滑,雨天这里无人涉足。
夏芙磕磕碰碰爬上来,独自面朝乌蒙蒙的天色坐着。
假山下交错着几条游廊,时不时有?人穿梭来往。
有?孩子?摔打胡闹,有?仆妇急急忙忙给主人送膳食,甚至也有?小丫鬟们拌嘴,大抵也有?几位少妇与她一般闲来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