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长的椅凳,他们各坐一端。

夏芙双手交叠, 白皙的手指均藏在宽袖下,文文静静。

程明昱一如?既往双手搭在膝盖,正襟危坐。

习惯将那份涌动的情愫藏在内心,他们面对彼此依然是客气而生疏的,哪怕在过去,他们也谈不上熟稔。

程明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梦到她跳下崖的情景,摔得粉身碎骨,被野兽分食,就是那些恐怖的画面折磨得他夜不能?寐。

他想要看清她每一寸肌肤,每一截肌骨,是否完好,伤在何处?

夏芙被他打量得很不自在,好半晌抬起眼,镇静地望着他笑了笑,

“家主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这一声家主虽不是程明昱喜欢听的,至少熟悉。

他略略颔首。

“这些年多谢您照看安安。”夏芙脸上挂着恬静的笑。

这句话?程明昱听得更不舒服,客气之余,还有?那种刻意保持距离,生怕对方越界的防备。

程明昱偏不如?她的意,“我当年就承诺过,会一辈子照顾好你们母女。”

你们母女.....

夏芙一怔,思绪被自然而然拉扯到过去,他确实是这样承诺的,他这个人一诺千金,她知道?他会照顾好安安。

至于照顾她....夏芙面颊微微一红,这都什么时候,什么光景了,还提这作甚?

她刻意忽略这句话?。

但程明昱紧接着自嘲一声,

“但我没有?做到。”

这个“没有?做到”指的什么,夏芙当然明白,越发叫她不好接话?。

夏芙其实并不想与?程明昱谈论这种问题,但程明昱就是不放过她,

“夏芙,当年伤得有?多重?”他声线突然放缓放柔,就如?同今日他在琴台上那只手,不经意便能?拨动人的心弦。

夏芙暗暗吸了一口气,目光移过去,迎上他深黯的眸,“躺了三年,做了十年轮椅。”

如?果这是你喜欢听的,如?你所愿。

程明昱脸色果然急转直下,双目忽然绷得极紧,好似要慢慢裂开的帛。

心疼,难过,懊悔,担忧和痛苦,一瞬间充滞在心口,将他所有?想问的话?均给堵住了。

他哑然许久。

“那后来怎么好的?”

夏芙云淡风轻地笑道?,“老王妃夜以继日地照料,泡药浴,慢慢好的。”

程明昱不敢想象那个过程,比那些噩梦的情景好不了多少。

他闭了闭眼,自责到连“对不起”三个字都说不出口。

“那如?今呢,可还有?什么后患?可落下什么病疾?”

“很好啊。”夏芙继续笑着,很坦荡地说,“不然我也不能?嫁给王爷。”

程明昱心口一窒,对上她晶莹剔透的双目,那里平静悠然,没有?波动。

他心痛如?绞。

“夏芙....”程明昱压下那满腔的痛楚,一字一句严肃问她,“你与?云南王,是你自愿的吗?还是被迫?”

夏芙生得这样美,难保云南王不是垂涎她容貌,夏芙背负那么重的恩情,只能?答应嫁给他,如?此才能?解释,云南王对她极为?不放心,想要利用安安将她绑在身边。

夏芙微愣,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当然是自愿的,王爷不可能?勉强我。”

“是吗?”程明昱薄唇微抿,他这个人也有?自负的时候,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是心悦于他,情不自禁要嫁,还是被恩情所缚?”

面对他抽丝剥茧般地追问,夏芙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