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话点，你要懂事点。

他想懂事，那些话也听了些进去，就什么也不带往外跑，满天的雪覆盖大地，一头白发极不显眼，雪地里匆忙的脚步，狼狈又悲哀，他的结局就是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上，等待有朝一日全球变暖冰雪融化，他满腹的委屈才能消缺半分。

脚印被新的雪覆盖，气息散去，想死吧，求生欲又阻止了自己，但连回去的路都记不得了，也看不清，只得坐在地上，翘起舌头，想象舌头底下有那丝菠萝的甜味儿。

但哥哥是很有能力的，他是天生的捕猎者，哪怕脚步与气息都消失了，他也能凭着直觉找到何岢雪。

“蹲这干嘛，回家。”

他伸手拽着他，说了这句话后什么也不说了，一路把弟弟往回带。

记忆里那个背影，对于七岁的何岢雪来说，已经魁梧到了一定地步，但其实何岢白营养不良，脱了衣服后，一整排肋骨看起很吓人。

他这辈子命是真的一文不值，死了也不过是山林间那些走兽的食物，但对何岢白来说，是很有必要存在的。

何岢白十一岁那年，猎了一头白熊，熊皮有商人出大价钱买，而且看他们家穷可怜就多给了点，因为有盈余，大人就想着要买台二手电视，能看的台少但是解闷。

何可白不同意，跟家里人大吵了一架，钱既然少，少到弟弟可以去死，那为什么钱稍微多了点，就说要买电视呢，弟弟连电视都不如么。

“没用的人是这样的，电视好歹能解闷，隔壁几家都新装了。”

何岢雪缩在外面，木门微微晃动，昏黄灯光照着影子映在窗户上，没用的人没有活着的必要，毕竟是穷苦人家，给嘴里多塞几口稀粥都嫌奢侈了。

瘦弱的身躯蜷缩在那，灯光折射出的影子看起很可怕，却在说完那些残忍至极的话之后，倒了下去。

捕猎手养成了习惯，腰间会别着一把刀，他只是按照家里人的逻辑做出这件事罢了。

没用的人多塞几口稀粥是挺奢侈的，没有活着的必要。

何可白心智很成熟，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一时激动，对他来讲，何岢雪要好好保护，亲兄弟相依为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带着钱牵着何岢雪，一路往买小孩那个山下的部队去，部队收小孩儿，管饭还给工资，待遇简直好到爆，比家里好哪儿去了。

卡车一拉，颠簸着离开了这个村落。

后来一整年，他见不着何岢白几回面，据说受到了重用，被当成职业杀手培养，或许是哥哥太优秀，提了些什么要求，他受到了一些治疗，恢复了些许视力。

何岢白长什么样子，那种头一次清晰的模样，他总算看见了。

再后来，他没能回来，这里十几年一如往常，又冷又偏僻，说是死去了，可连个尸体都没有，隔了很久，他才接受了这一个事实，打包好何岢白用过的物品，还有训练时那把贺昌倾送的长剑，回到村里，埋在了门边不远处的枯树下。

脸颊旁的疼痛表明刚才的袭击不是幻觉，少年长相与何岢白一模一样。而且这条路也越发熟悉，这是回他们那个村的地形。

何岢雪心里知道，这极有可能是个圈套，但理智在见到那张脸时，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唯一的目的就是看这人究竟是死是活。

伏小诗咳了两声，抬手擦了擦护目镜，他们已经飘到村落上方，这里木房子看起都很衰败，积雪很多，已经没有人居住。这里的人从八年前就搬到了山脚下政府提供的平房里。整个村落已经没有一丝人烟。

黑色的身影速度很快，很快蹲在了一处木屋门口，利用指甲刨开了土层，越挖越深。

何岢雪缓缓降下，他看向一旁倒塌的枯木枝，蹙着眉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