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吹草低之时,才看到亭台上依稀是个单薄纤瘦的人影。逶迤在地的裙裾,被风吹得微微地晃了几晃,越发显得那人影不堪一握,楚楚可怜。
他一见之下,大喜过望:“天不亡我!”
那亭台上的人,赫然正是兰后。这位弱质纤纤的贵妇人,连提起一只小小的琉璃酒盏都显得十分费力,今日却不知哪来的精神,独自来到这荒无人烟的黑沼前,倚着栏杆赏鹤。
他正要弄出些声响,向兰后呼救。忽见兰后的裙裾一动,缓缓开口道:“如此良辰美景,将军忙中抽闲,也不来与故人叙叙旧么?”
他心中一震,身子便不敢动了。只听一人沉声道:
“岂敢!只是偶经此处,见王后兴致正佳,不忍败坏罢了。”
这声音浑厚低沉,虽是平常之语,犹带三分森严气度,却是御剑天荒。
兰后呵地一笑,声音中却殊无笑意。
“不错。我其蓝宫中,珍禽异兽,多如繁星。这一只朱顶白鹤,更是珍奇。将军可愿意与我同赏?”
御剑沉吟片刻,道:
“王后相邀,自然乐意之极。只不知凭的是其蓝主母之意,还是昔年故友之情?”
王后冷冷凝视黑沼片刻,忽然美目一挑,笑了出来。
“偏你有这许多怪里怪气的词儿。我求你还不成么?上来陪我罢,天哥!”
这声音宛如脱胎换骨,再无一分冷漠抗拒之感,却似家中的幺女向长兄撒娇一般,充满娇柔之意。
靴声响处,御剑果真走上台来,与兰后并肩站在一起。
屈方宁深深藏在水底,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天、天哥’!兰后为什么这么叫他?他们是老相识么?他是兰后的情人么?”
见亭台上空空荡荡,侍卫女奴一概也无,这王宫中最阴暗的秘密,恐怕就落在了他这个倒霉鬼一个人眼里。
他本来还盼着兰后相救,此时却唯恐自己藏得不够隐秘,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只见兰后一手挽了御剑的手臂,笑语盈盈,说了许多闲事。无非是最近都不太吃得下饭,新制的袍子一阵不穿便宽了;给大王拔白发已拔不尽,索性把所剩无几的黑发拔了之类。又提到新制天灯十分华美,星变之典一定要请御剑来观礼云云。
屈方宁听到这里,心想:“小亭郁知道,必然欢喜。”忽然心口似被甚么狠狠一拉,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凝冰声。
他骇然心惊:“莫是那短剑结了冰?”苦于无法看到,心中更是惶急。
兰后一个人说得兴致盎然,御剑答得却越来越慢。先还敷衍着应几声,最后干脆一语不发。
兰后说到后来,竟也无话可说。四周一时缄默,连风声也无一丝。